残破的路面上沾染着一大片一大片发黄的水渍,水渍之下是清洗不掉的斑驳血迹。掉漆的墙面上新新旧旧有不少的枪孔,墙角下无人清理的污秽物催人欲吐。
街面一个酒馆的门忽然被推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拿着一瓶朗姆酒的大胡子酒鬼,步履蹒跚。他还未曾多走两步路,就听见酒馆里传来了几声怒喝,紧接着,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人就被两个穿着紧身背心的大汉摁了出来。
两个大汉一边怒骂没钱的穷鬼,一边对这个中年男人拳打脚踢,下手极重。
大胡子酒鬼看见了这一幕,也跟着走上去踹了那倒霉的中年男人两脚。似乎是觉得不过瘾,又从腰间取下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刀,狠狠扎在了那中年男人的大腿上,然后听着中年男人的惨叫,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衣衫褴褛,他浑身伤痕,手中拿着一个碎碗蹲在酒馆旁边,对身边发生的这一幕毫不在意,两只眼睛只随意在街道上扫视着。
忽然,他看见了街角走来了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人,连忙跌跌撞撞跑了过去,乞求这位大人能够赏赐自己一顿饭钱。
那男人停了下来,从腰间取出自己的钱包,还未曾从自己钱包里翻出零钱,就见那孩子一把抢走了钱包,然后飞快从其中拿出一沓大钞,又将钱包丢给那男人,回头做了一个鬼脸,哈哈大笑跑远了,似乎还骂了一句狗屎。
这时候街道两旁的人都转头看了过来,他们看清楚这个男人的相貌之后哈哈大笑,嘲笑说东方人果然都是一群天真的杂种,还大声辱骂说东方你的屁眼子洗干净了吗?
此时就连酒馆门口围殴那个中年男人的几个大汉都停下了手脚,转头恶意地看着这个提着手提箱的东方男人。
这个来历不明的东方男人没有理会他们,他将钱包重新塞进口袋里,走远了。
但这落在其他人眼里则是落荒而逃,他们大声嗤笑,想必接下来几天他门的谈资十分充足。
东方男人走没影了,于是酒馆门口两个无事的大汉有开始殴打那个倒霉的中年人,不多时,抢了钱的那个小男孩又重新跑了回来,将钱战战兢兢递给一个蹲在巷子口抽烟的刀疤男子。
一重喧闹过后,街面上又传来了惨叫,隐隐约约还传来几声枪响。
街面上的血迹永远也洗不去,墙角的恶臭缓缓发散,融入了这个城市的每一个地方。
这个城市,名作弗洛尔德斯。
………………
………………
“嘿!麦克,把你的脚从我的桌子上拿开!”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你从来不用处理任何文件,不是吗?”一个身着制服的男人叼着烟同另一个男人大声调侃着,“福克斯,你得学会把你的制服整理一下,今天可是咱们的警长上任第一天,难道你想因为制服不整洁而被警长大人开除吗?”
另一个男人不屑一顾,“是吗?像你这样在办公室抽烟的警员就应该得到重用?”
麦克耸了耸肩,“重用?我可不希望得到重用!要我拿着枪跟那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变异者对峙?那还不如直接开除我!”
“你放心,他会开除你的。”
麦克大声嗤笑道:“你在逗我笑吗老兄?咱们二十三区只有多少人你知道吗?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他把我开除了之后谁来配我腰间的这把手枪?”
说着麦克挤了挤眼睛,“福克斯,你说咱们这位新上任的警长能够任职多少天?”
福克斯皱了皱眉头,“半个月的时间?”
“打个赌?!”麦克将烟头随手弹飞,“我赌三天!如果他三天之内没有离开,我给你一包烟。如果三天之内他离开了,你请我去酒吧喝一顿,怎么样?”
“咱们的赌注可不对等!”
“拜托——我可只赌三天,只要他能撑过三天的时间,就算你赢,你还想怎么样?”
福克斯皱着眉头想了想,“成交。”
旁面伸过来一个脑袋,“如果他半个月之后还没离开的话,算谁赢?”
听到这句话之后麦克与福克斯同时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没有任何一个警长能在第二十三区任职超过半个月。半年前不是有一个傻帽警长吗?来的时候气势汹汹,说不将这里彻底改变的话就不坚决不离开!”
“结果还没五天,就被尼克的手下一枪崩了脑袋。”福克斯接话道。
“哇哦~”
“说真的吉姆,要不要你也来加入这个赌局?你就赌半个月后咱们的这位新任警长还在任职怎么样?如果你赢了的话,我和福克斯两个人每天都请你去酒吧喝酒,一个月!如果你输了,就只要给我们两个人每人买一包烟就够了。”
“当我没来过,你们继续。”
…………
门忽然被推开,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警卫以及一个黑发年轻男子。
男子看着办公处满地的烟头纸屑,听着耳边各种各样的嘈杂吵闹声,忍不住感叹道:“第二十三区,果然是名副其实。”
老警卫名叫约里克,自打第二十三区第一任老警长还在任职之时他就在这里了,跟随着每一任警长走到现在,先后送走了十七任,他竟然还活得好好的,也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的老警员。
从第一任警长之后,每次都是他来迎接新警长,每次也都是他挥别每一任旧警长,包括收尸。长久以来,这已经成了他特殊的工作,极富意义。
此时约里克尴尬一笑,这位年轻人的表情他已经见过十六次了,也不算是陌生,道:“咱们二十三区没落到现在,唯一值得肯定的就是……警员的活力了。”
“新警长?!警长大人你好啊!”
“哟,还是一个东方人?在二十三区可真是稀有,比血族和阿尔瓦纳半兽人还要稀有!咳咳,这个时候我需要有个人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瘦弱的东方人在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会被别人一拳打趴下,然后一边哭着喊着要妈妈,一边甩着鼻涕放肆跑,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在弗洛尔德斯,只有东方女人才能活得下去。”
“哈哈……”
“果然很有活力。”年轻人啧啧叹道。
约里克讪讪一笑,没有吭声。
年轻人并不在意其他人对自己的大肆调侃,只缓缓走到办公室最前面,从桌子上拿起板刷刷干净画在白板上的各种污秽之言,然后拿起黑色的碳素笔在白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大家好,我是新一任的警长,叫赵括,你们可以称呼我为警长,警长先生以及其他你们喜欢的称谓,但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称呼我的时候,就算不带着尊敬,也不应该带着鄙意。”
“是吗?我从未见过如此有个性的警长。”听到这句话之后一个歪歪斜斜戴着警帽的男人站了起来,他手里拿着一瓶酒,嘴里叼着一根烟,踉跄着步子走到赵括面前,嗤笑道:“你知道吗?前一个这么有个性的警长落得了一个死不瞑目的下场。”
“吼~好故事。”
“确实是好故事,但如果你是主角的话,你就不会如此轻松了。”
“只是这个故事确实与我没什么关系,不是吗?”
“是的,没有任何关系。”男人大口喝了一口酒,“那么我称呼你的小杂毛应该与你也没有什么关系吧?尊敬的小杂毛警长先生?”
赵括挑了挑眉毛,“你叫什么名字?”
“豪斯!我的名字是豪斯!”男人往赵括脸上吐了一口烟,“知道了我的名字之后呢?你想怎么样?”
“豪斯先生,你被解雇了。”
豪斯愣神片刻之后忽然癫狂大笑,“一个小小的警长就敢解雇我?!哈哈,你真以为在弗洛尔德斯是你能够做主的吗?小杂毛警长先生,我劝你还是好好回你的警校再读两年的书吧,否则你会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此时约里克匆忙走了过来,冲着豪斯连声致歉道:“万分抱歉豪斯先生,警长也是第一天来这里,不明白状况,您用不着跟他置气。”
赵括看了看约里克,又咂了咂嘴,指着自己道:“我不应该是警长吗?这些话你确定不用对我说?”
约里克苦笑道:“警长先生,您就不要再添麻烦了……”
赵括撇了撇嘴,“他的来头很大吗?”
约里克还未回话,就听豪斯大声道:“我是刽子手尼克的表弟!”
“尼克是谁?”
约里克低声回道:“尼克是弗洛尔德斯的一个黑帮头目,是实力强大的变异者,手里控制者弗洛尔德斯数十条商业命门。”
“那么他?”赵括指了指豪斯。
豪斯挺着脖子道:“老子是尼克派到二十三区的卧底!”
“哇哦~”赵括瞪大了眼睛惊叹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卧底。”
豪斯冷笑道:“那是因为你从未见过弗洛尔德斯。”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赵括左右环顾,办公室里所剩无几的几个警员都垂着脑袋不敢吭声,他心中隐隐有了底。他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自己刚从警校毕业就提拔做了警长却被人诟病说自己肯定是得罪了某位大人物,现在一看,果不其然。
只是他没有想到在弗洛尔德斯,第二十三区竟然没落到了这样的地步,一个黑帮分子竟然敢在第二十三区内部公然说自己是卧底,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反驳。
“看见没有?你这个卑劣的东方人。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这就是弗洛尔德斯,这里就是弗洛尔德斯,包括二十三区!”豪斯大声讥笑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呢?是不是还要说那种解雇我的大话?我就算是在二十三区里招摇杀了二十三区的警卫之后,仍然是属于联邦狱警司的一名‘光荣’的警员,你知道为什么么?”
豪斯先是喝了一口酒,然后狞笑着走到赵括面前,猛然将口中的酒喷到赵括脸上,“因为没有人胆敢解雇我,他们只会解雇惹出麻烦来的警长。这又是为什么呢?因为在二十三区里,没有一个人会因为一个外来的警长而跟刽子手尼克站在对立面上。你明白了吗?东方来的小杂毛?”
“嘭!”
就只听见一声枪响,豪斯的笑容如同水泥一般凝固在了脸上,他睁着不可置信的双眼看着赵括,缓缓瘫软在了地上。
在他的胸前,鲜血如樱花盛放。
赵括缓缓收起还在冒烟的手枪,“我忍你很久了。”
全场哗然大惊。
“该死,你看到了吗?他杀了豪斯!”
“看到了,我当然看到了。老子难道是瞎子吗?!”
“这个混蛋,他怎么敢这样做?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吗?该死,我得辞职了,我可不想惹出任何麻烦。”
约里克快步走到了赵括面前,他哆哆嗦嗦道:“警长,你怎么能这么做?”
赵括随手拿起一张纸巾擦了擦脸,然后猛地拍了拍桌子,“安静!你们以为你们脱掉身上的警服就能置身事外吗?醒醒吧。”
“是你干的!与我无关!”麦克指着赵括大声吼道。
赵括瞪着无辜的眼睛,“是我干的,那又怎么样?难道你们看得惯这个满嘴大话的人吗?难道我杀了他之后你们不痛快吗?别告诉我你们很喜欢与他这样的人做朋友?”
“没错,我们是看不惯他,但是你也不能杀他啊!”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总是需要一些人你来做其他大多数人想做却不敢做的事,现在看来,我就是那个人。”
“好的,你可以逞英雄,可是这样一来,我们怎么跟尼克交待?难道跟尼克说豪斯是自杀的吗?”
赵括摊开双手,“交待什么?狱警司的警长杀人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吗?”
“需要吗?”
麦克几欲抓狂,“如果杀人不需要理由的话,那么还要狱警司做什么?”
“嘿,我是警长诶?我就不能有一点特权?”
约里克低声回道:“就算是狱警司的警长也不许随便杀人。”
“是吗?有这条规矩吗?”
“有的。”
“那好,”赵括道:“那就改改规矩,在二十三区管理的所有辖区内,警长杀人不需要理由,包括弗洛尔德斯。”
“你简直是疯了!东方人都是疯子!”麦克将自己的帽子砸在地上,骂骂咧咧道:“我不干了!我可不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脑袋被吊在波林克鼓楼上。”
“嘿嘿嘿,冷静一点,”赵括劝道:“你不会真以为脱下警服就能扯开干系吧?拜托,你们都说尼克是刽子手了,他难道还会放过你们不成?”
“但这是你干的!”
“可你们没有阻止啊。”
“你能不能讲道理,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算我们想要阻止,能反应得过来吗?”
“果然是一个好理由,没有任何破绽!”赵括从豪斯的手里取下那一瓶酒,自顾自喝了一口,“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跟尼克讲明你的难处,然后劝他讲一讲道理呢?”
“你!”
赵括将酒瓶放在桌子上,“所以,如果尼克发怒的话,没有人能够逃得掉的。除非在尼克发现他这个白痴表弟被我杀了之前,所有人齐心协力,让二十三区成长到能够抗衡尼克的势力。”
约里克苦笑一声,“何其困难。”
赵括反问道:“但是,还有其他的办法吗?还是你们甘愿等死?”
所有人默不作声。
“好的现在,各就各位,所有人,各就各位。”赵括拍着手吆喝道:“凭这样的办公室,我可不认为能够挡得住尼克。还有,来一个人把这个白痴收拾一下。”
“我来吧。”约里克自告奋勇。
正当约里克要将豪斯的尸体搬走之时,赵括又道:“等一下。”
约里克纳闷抬起头,就见赵括掏出枪又往豪斯的脑袋上补了一枪,溅起的血花让约里克心惊肉跳。
“对了,还有一件事。”赵括举着手枪指着每一个人道:“在二十三区里,第一条规矩,所有人,不许打架,明白了吗?”
看着黑漆漆的枪孔,所有人都咽了一口口水,随后默不作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始整理自己桌子上的文件。
尽管桌子上并没有什么文件需要整理。
赵括转头冲着约里克笑道:“你看,杀了豪斯也不全是坏事,至少所有人都对我保有了一丝应有的尊重,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