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士先

温病

叶某，45岁。身热不扬，不饥不渴，身重体倦，已有月余，咳嗽潮热，形体羸瘦，前医误为虚损，投以六味地黄汤加味。先生诊得两手寸关脉象弦滑，两尺稍软，舌质红，苔白腻，下午有潮热，但胸膈满闷，气筑腹胀，食少溺赤，断为冬温失于清解，以致痰饮阻滞，病久防伤阴液，以三仁汤去厚朴，加全瓜蒌、化橘红、丹皮、地骨皮等出入。3剂后，舌苔化，潮热减，痰咳少而易吐；但腹部动气攻筑，卧下则安，坐则偏右坠痛，断为脾气不升，改用香砂六君加味；南北沙参、炒白术、茯苓、姜半夏、化橘红、杏仁霜、米仁、阳春砂、广木香、神曲、清炙甘草。三诊时，潮热除，小溲清长，因急于固本，改沙参为潞党参。不料服后胸膈复见痞满，且有形寒形热，身重腰痛，断为温邪已去，痰饮骤加，以苓桂术甘合二陈汤加减，数剂后病除。

先生认为清以前医家，对温热病认识不足，即喻嘉言所论温病，亦未臻完善，可知该时温病不多，实践经验太少之故。叶天士著《温热论》，以卫气营血为纲领，吴鞠通著《温病条辨》，以三焦为宗旨。时代变迁，温病发展，拘守旧法，不能适应新的情况，温病学说形成，这是很自然的。对于吴氏用桑菊饮、银翘散、白虎汤分为轻剂、平剂、重剂三个步骤，启发后学，极有帮助；但以桂枝汤温药治温病，殊不恰当。

先生虽斥吴氏用温药治温病为不当，但对于温病病理结合伤寒来研究，谓颇有可通。尝云：卫分等于太阳病，气分等于阳明病，营分、血分相等于少阴、厥阴病。太阴、阳明，病机尚不严重，唯营分、血分和少阴、厥阴则已较深一层，故温病下焦篇，亦多援用伤寒少阴、厥阴经方，熔伤寒、温病于一炉。唯少阳一经，在手为三焦主气，温邪之入营和传阳明之里，必须通过三焦气分而后内传，如病邪在三焦气分，可以上下分消而解，这是温热论最重要的环节。但是温病虽分卫气营血四个阶段，在临床所见，常是交错出现的，例如身热恶寒，舌质红绛，这是卫分未罢，已涉营分的情况；至于气分热炽，卫分邪留不解，更为常见；气分兼证如痰、湿、食积为最多，热度虽高，不可过分清凉，如不顾兼证，专事寒凉，容易使病邪遏抑。

伏暑一病，邪伏何处及其治疗方法，颇有不同见解。先生谓伏暑之邪，多在胃经，及其外发，可分以下三候：一、未化热候，舌苔白或白腻，寒热如疟；二、半化半未化候，舌黄，脉数，呕吐黄水，大便泄泻；三、已化热候，身热微寒，舌苔黄燥或黑。此外还有内伏暑邪，外束风邪于表，方书所谓秋凉引动伏暑之候，必须分析内外表里施治。

先生谓暑湿化热与暑热夹湿，治疗不同。暑湿化热，舌苔多白腻，早用寒凉，则热邪不退，宜藿香、佩兰、半夏为主，同时可佐淡渗药如茯苓、猪苓、泽泻之类。暑热夹湿，舌苔多黄腻，当以清热为主，以黄芩、青蒿、竹叶、扁豆花、花粉之类，兼淡渗如六一散等药治之。至热入阳明，必用石膏、芦根。

山区多疟疾，先生谓疟虽不离少阳，然必寒热分清而有定时，脉为弦象，发已多次，方可用柴胡；若寒热迟早不定，脉又不弦而濡数，头痛寒轻热重，属暑疟，以清暑化湿为主，不能用柴胡。少阳正疟，以柴胡、黄芩、青蒿三味为主药，佐药则按照偏湿、偏热而定治法。徐灵胎批《临证指南医案》，谓叶氏不用柴胡为离经叛道，实则叶氏所诊多为时疟而非正疟。柴胡是少阳本经药，徐氏所指为正疟，倘未入少阳，早用柴胡，其害非浅。疟病善后，多用归芍六君子以养血扶脾。疟疾易发，多因应用柴胡、青蒿、酒芩三主药的药量不足所致。至于首乌、白芍、常山、草果之类，适用于肝脾疟及久疟，初起不宜用。

（1963年3月号，吴诚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