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两人相对无言,翁啸知道他在气,她想起2011年,她到日本后的第二个春天,樱花季刚刚开始,东部九级地震引发海啸,核电站被毁坏引发核泄漏,日本成了世界新闻的中心。几天后这个男孩一脸疲惫的站在她面前,稚气、惊慌、担忧,一瞬间又激动的溢于言表,她意识到他的挂念,又猜想他可能是路过或来旅游,可是这个时间交通不便,又不像是单纯来玩儿,而且也听季良说,她去日本后不久韦一新就去了美国留学了,课业繁重、又要打工。别后两年再见,一时愣住,忘了怀里的侄儿,旁边的弟弟问她韦一新是谁,她也不知怎么介绍,可是明显可以感到韦一新误会了,以为这三口人是个幸福的小家庭,那种我辗转千里、风餐露宿、顶着被核辐射的危险、漂洋过海来看你,而你却辜负我的气呼呼的表情,和此刻一样。
又想起韦一新离开日本后几天,翁啸接到他的来电,以为他是报个平安,可他劈头就问那天翁啸抱的孩子是不是他的,也不知为什么她竟然脱口问他,如果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可能是异乡太久,听见乡音就想要聊天、又想要逗逗他,韦一新就说,如果是他的孩子,那两个人就马上回国结婚,语气笃定。她一下子觉得玩笑开大了,顿了顿,平和的说,那天他见到的男的是她亲弟弟,孩子是她的侄子。
去美国后,韦一新谈了一个女朋友,关系几个月后无疾而终,偶尔也从季良、老金那里听到翁啸的消息,也通过季良的画廊收了翁啸这两年在日本画的几幅作品,他几乎拥有了翁啸初期到现在所画的大部分精品,季良这次也是打着给她办30岁回顾展的旗号,把她连劝带诓骗回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翁啸也是见识了季良的三寸不烂之舌。
2012年韦一新回国,去了爷爷的公司,举贤不避亲,季良和江易航成了他的左膀右臂,一个负责艺术品,一个管影视。他也常常通过老季他们向翁啸吹吹风,无非是还在日本干什么,不是台风就是地震,快回国吧,现在祖国繁荣、富强、民主、和谐,每每都让翁啸觉得像回到了上学时的政治课,她也知道韦一新的心意,可是,有些人,生来就带着过多的自尊负累,几近虚荣,翁啸也想脚踏尘土的生活,像日本人说的,钝感力强点,别那么敏感,别那么玻璃心,接受眼前的,礼物也好,惩罚也罢,她又想,那或许不是真的爱吧。不过听到韦一新结婚,她还是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她对韦一新情感的迷迷糊糊,就像韦一新刚到美国时一样,不能确定,所以才有了那段索然无味的百日恋爱,直到他看到日本的新闻,他才明白自己,想起大一的那个暑假,他们第一次在飞机上遇见,自己故意把写着电话号码的笔记簿和一本《边城》留在座位上,套路翁啸来老季的画廊送书。2009年他出国前那个生日,韦一新把自己的生日聚会装饰成翁啸的画展,又鬼使神差的把江易航拿的一杯后劲很大的酒,端到到翁啸面前。看见那样奋不顾身的自己,他才明白自己成了爱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