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你为我种下的波斯菊落了一地。
我看着枯败的花儿,眼泪不禁簌簌而落。
自你从我身边离开后,我再怎么努力去照顾这些波斯菊,它们,终于也还是枯萎于那年夏末。
即便凋零的波斯菊已经在暗示着什么,可我还是不愿相信,我还是想等你,等到你回来。
邻居
父母离异的时候,我才六岁,他们谁都没想着要带上我一起生活。
我就那么愣愣地站在大门正中央最显眼的地方。
而他们,也只是拖着各自的行李箱,将我当作空气一般,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着空荡荡的房子,手足无措。
我被抛弃了,他们不想要我这个拖油瓶呢。
许是老天怜悯,还能有亲人记得我的存在。
他们,便是我的外公外婆。
看不下去我如此遭遇的外公外婆,将我接去了他们生活的镇上。
可能是父母带给我的打击太大,去到镇上生活后的我,开始不爱与人说话。
也只有外公外婆在跟我说话时,我才会开口回应。
直到,我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你们一家搬来了,就住在与我们只有一墙之隔的旁边房子。
那个将自己的心锁起来的我,也因为你,挣开了锁链。
我的喜怒哀乐开始因为你而丰富起来。
你就像是填充了我人生素白画卷的彩笔。
没有你,笑笑永远学不会笑。
是的,我叫笑笑。
同桌
犹记得,你刚转来到我们班里时的场景,虽然出了糗,但却依然不能消减你的人气。
你剪着一头当时流行的锅盖头,抱着书本进来的时候。一不留神便摔了个头仰天。
这一摔,让在场的所有同学都捧腹大笑,然而,并不包括我。
我坐在后排靠近角落的位置,默默看着你,在同学们的哄笑声中,淡定地将书捡起,并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笑声,在班主任的怒视中戛然而止。
你面对这种尴尬场面还能从容不迫,谦和有礼的样子,一下子就赢得了大家的青睐。
当班主任还在四周环视,替你寻找合适的位置时,你却突然朝我这边看来。
你这一举动,班主任便心知肚明,将你安排在我旁边。
因为,只有我还没有同桌。
你在我旁边坐下后,向我递来了一张小纸条。
上面写着:你好,我的同桌兼邻居。
我撇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后,就低头看书,不予理会。
一下课,我这向来冷清的角落,瞬间就热闹起来。
他们全都围着你,兴高采烈地向你搭话。
我看着此情此景,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四个字:众星捧月。
但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明明性格开朗,不缺朋友的你,却在成为我的同桌之后,对跟着我的行为,乐此不疲。
在我面前,你特别的话唠,聒噪,便是我对你的评价。
在你的陪伴下,我一个人走了那么多遍的回家的青石板路小巷,竟也头一次觉得陌生。
我从不知道,巷边种有一颗几十年树龄的桂花树,树下有位奶奶在吆喝着“卖桂花糕咯”
你跟我说,她家的桂花糕可正宗了,刚端出来的还热乎着的桂花糕,那香味能飘出十里,引得人们争相购买。
还有巷子拐角处那色香味俱全的面馆子、巷子深处的婚纱店、巷尾那便宜又实惠的书店…
哭泣
可能我自己也没发觉,我不再像之前那样木讷,不愿交流。
我的外公外婆却看得出来,我的转变与你有关。
所以他们特别喜欢你能来找我,在他们眼里,我第一次交到了朋友。
为了不让外公外婆再因我而操心,我便默许了你的行为。
但真正让我对你卸下心房的那一天,是我多年未见的母亲带着她的丈夫和儿子来看望外公外婆的那天。
饭桌上,我盯着对面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第一次体会到了如鲠在喉的感觉。
最让我难以忍受的是,母亲可以毫无顾忌我这个当事人的感受,直接跟外公外婆提出将我送去福利院的意见。
摔碗,夺门而出,是我沉默许久,情绪的爆发。
难过时,连老天也在应景般地降下滂沱大雨。
我躲在公园滑梯下,哭得不能自已。
我头一次心生怨恨,怨恨我的父母,为什么不曾考虑过我也是他们的孩子,亲生的孩子!
难道我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真的是多余的吗?
“笑笑?”
我抬起头,看见你一手打着伞,一手拿着一束花,站在我的面前唤我。
“你,你怎么来了。”
我偏过头去,不想让你看见脆弱的我。
可你却径直上前,把手里的花束递给我,问:“笑笑你知道这花叫什么名字吗?”
我闭上眼睛,不想回话。
你却自顾自地告诉我说:“这花叫波斯菊,象征坚强。我第一次看见笑笑的时候,就知道笑笑是波斯菊使者了。”
波斯菊使者,意思是波斯菊在人间的化身。
如果我在你心中是波斯菊使者,那你在我心里,就是我的救赎天使。
我没有朋友,你却愿意做我的阳光,温暖我的内心。
我情绪崩溃的时候,也是你在陪着我,让我振作起来。
谢谢你,齐彥。
笑容
后来我才知道,你那天拿来送我的那束波斯菊,原来是你爸爸要送给你妈妈的结婚纪念日的礼物。
因为没有礼物,你爸爸被你妈妈训了好久,你也被你爸爸满院子追着打。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你像只猴子一样,为了躲避你爸爸的鸡毛掸子而四处乱窜。
于是,我笑了,时隔四年,我第一次开怀大笑。
当天傍晚,你带着一身淤青来找我为你上药时,我轻声问你:“为什么不跟你爸爸实话实说?”
你摆摆手说:“我这皮糙肉厚的,不怕打,况且,能博美人一笑,值了。”
“你,你从哪里学来的话!”我瞬间脸红,擦药的手也不自主地加重了力道。
“啊,诶诶,轻点,轻点啊,我这不是实话实说嘛!”
也许后来的你已经忘记了,那句为了不让我内疚而安慰我的话。
但我这一记,便是一生。
我总归是心疼你因为我而被你爸爸揍,所以我愿意为了你,第一次鼓起勇气主动找了你爸爸说明了事情缘由。
你爸爸其实人很好相处,也没多计较什么,还热情地留我下来吃饭。
我害羞地拒绝了。
第二天,你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捧的波斯菊的种子。
你跟我外公外婆打过招呼后,就开始在我这边的院子里翻土种下那些波斯菊的种子。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你的这番作为。
甚至还好奇地问了问外公外婆他们,为什么院子的土被翻过了呢?
他们什么也没跟我说,就只神神秘秘的告诉我到时候就知道了。
于是,你便每天都在我已经休息后的时间里,来给花种浇水施肥。
终于在六月二十六号我生日的那天,我一早起来,就看见了开了满院子的波斯菊。
那天晚上,你们一家端着生日蛋糕过我家院子里,与我的外公外婆一起,为我庆生。
你问我:“早上起来时,看到波斯菊,感到惊喜吗?波斯菊使者的生日当然也要波斯菊来庆祝呀!”
我喜极而泣,我很庆幸自己,能够遇见你。
喜欢
时间如白驹过隙般,一晃眼就过去了五年。
我们也做了五年的同桌。
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我和你是情侣关系了。
你的父母对于我做你的女朋友也挺乐见其成的。
因为当年的那个笑笑,已经长成了如今亭亭玉立的笑笑。
我喜欢你,源于你这些年的陪伴。
那应该,算是日久生情吧。
但是我知道,你其实对我,只是当妹妹一样的疼惜。
至于对于他们的所想,你不解释,是因为知道,解释,只能是让他们觉得是欲盖弥彰。
我在心里,因为你的不解释,而暗暗开心。
可惜,高二下册的时候,转来了个女生,她叫黎晓。
她和你一样,都是性格开朗的,周围不缺朋友。
你和她碰上后,就跟欢喜冤家一般,整天嘻笑打闹。
渐渐地,她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比我的都重了。
只是你自己还不知道,而我对你还未意识到你自己的感情也松了口气。
可是当你再次带着一身淤青来找我擦药时,你跟我说,你看见一个与众多女生暧昧的男生向她表白后,忍不住将他揍了,挂彩的地方是胜利的标记。
我仔细为你上完药后,你突然拉住我,问了一句:“我这是喜欢她的吧?”
我的心瞬间被揪紧,呐呐地说:“嗯,喜欢的呀!”
在那之后,你依旧会来找我一块儿去上学,只是那条两人行的巷子,变成了三人行,我似乎看到的只有你和她在前面欢笑不已。
而我,只是落你们几步远,却感觉像是与你隔了一个世界。
搬走
我曾经以为,我在你身边待得那么久,你终有一天会喜欢上我的,但是,感情不是陪伴换来的。
院子里的波斯菊依旧开得娇艳,只是你不再那么勤奋地为它们浇水施肥了。
高三填报志愿之时,我报了个离外公外婆家进的重点大学。
而你和她则是瞅准了京城的大学。
收到录取通知书之际,你们一家没打一声招呼,就都搬走了,她,也一样。
搬去了繁盛的京城。
不知道那些波斯菊是不是已经知道你已经离开这里的消息了,你搬走后,它们苦苦撑了两个多月的日夜后,还是败落了。
也许,我们之间的情谊,到这里就开始断掉了吧。
可是我不相信,我这个人很固执己见,我幻想着,你还会回来的。
所以,我愿意用我的余生,等你回来。
因为,没有人可以像我这样爱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