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半躺在病床上,嘴唇煞白煞白的。
他靠着枕头虚弱地坐着,手臂上扎着输液的针管。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他的床边,正给他削着苹果。
苹果皮一圈一圈地落在老人的膝盖上。
男孩看着爷爷,没有血色的脸上带着阳光的笑容:“爷爷,等我好起来之后,我就用功念书,考一个很好的大学,然后赚很多很多钱……咳咳……”
咳嗽打断了他的话,男孩吸了一口气,平稳呼吸,继续说:“等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住大房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
爷爷伸出手,抚摸着男孩的头顶,“一定会好的,爷爷一定会把你救回来……爷爷已经和村里人说好了,钱也凑够了,很快我们就能回家了……”
他将削好的苹果塞进男孩手中。
这时,从门口传来敲门声,爷孙俩顺着声音看过去,医生手中拿着病历本,示意爷爷出来说话。
……
走廊上。
医生严肃地看着爷爷,翻了翻手中的病历本。
医生:“孩子这个病,不能再拖了,最晚明天,必须做手术。不然就会有生命危险……手术费您准备好了吗?”
爷爷赶忙点头。
医生诚恳地看着爷爷,说:“这段时间我们主任帮忙通融了不少,您之前没交的医药费就不用给了。但这个手术的费用……实在是没办法,希望您能理解。”
爷爷对医生深深地鞠了一躬:“真的非常感谢您,医生。”
医生颔首,他抬手看了看表,皱起眉。
医生:“现在时间不早了,您今晚能把钱交了吗,明天直接手术。”
爷爷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现在去取。”
爷爷急促地快步穿过挂号的人群,往医院门口走去,一边拿出用布手帕包着的存折,翻开确认似的看了看余额。
走到医院门外,爷爷打开手中的布包,点了点零钱。
他朝地铁站走了两步,抬头看了看天色,又停了下来。
踌躇了一会儿,他抬手想拦出租车,无奈医院门前打车的人很多,几乎没什么空着的出租车。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爷爷始终没有打到车,他额前焦急得冒出了汗。
这时,一辆黑车停在了爷爷面前。
车窗摇下来,露出司机一张满脸横肉的脸:“老爷子,去哪儿啊,算您便宜啊!”
爷爷知道那是一辆黑车,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了车门。
爷爷:“去建设路的那家农行……着急,咱快点儿。”
司机带着墨镜,瞟了爷爷一眼。
司机:“取钱啊?怎么不在旁边的ATM机取,多方便?”
随着司机的话,一股浓浓的酒气冲着老爷爷扑面而来。
爷爷:“哎,我这个存折只有那儿能取……”
司机:“银行取还排队,多麻烦呐。”
“不是,那儿有存折取款机……你这个……”爷爷抬手扇了扇,“喝了酒还开车?”
司机哈哈一笑:“没事儿,喝点开得稳,您安心坐着就行。”
爷爷看了看窗外,又将注意力放了回来。
他翻开存折摆在腿上,先从兜里掏出一张写着密码的小纸条夹进存折,接着拿出一个小计算器,在上面加加减减。
爷爷自言自语着:“医药费是……七千八,手术费三万……加上住院费是……”
一旁的司机开着车,时不时不怀好意地往爷爷的方向扫去一眼。
最终,他的视线定在存折上。
……
ATM机将厚厚的一摞钞票吐了出来。
爷爷拿起钱,清点了一遍,确认好数目,正想收起来,又像是不放心地再次数了数,终于打开自己的布手帕,将钱和存折,以及写着存折密码的小纸条全部妥善包裹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隔着玻璃门,外头人影一晃,黑车司机手中拿着什么,躲到了一个死角。
爷爷包好钞票,推开银行的玻璃门走了出来。
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左右都没有什么行人。
爷爷正抬手想招一辆出租车,破风声向他袭来,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黑车司机手中拿着一块板砖,站在爷爷的身后,板砖上染上了一抹红色的血痕。
爷爷倒在地上,还不忘紧紧护着胸前的布包。
咚、咚、咚。
心跳声在爷爷的耳边,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缓慢。
爷爷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血顺着他的脸颊淌了下来。
一个模糊的人影走到爷爷的眼前,粗鲁地抽走了他怀中的布包。
他挣扎着伸出手,却被一脚踢开。
黑车司机啐了一口唾沫:“老不死的。”
……
医院手术室中。
病人的心电图变成了一条直线,仪器发出刺耳的声音。
男孩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着。
他的身上插满了仪器和输液的管子,医生停下手中急救的动作,喘着气,满头都是汗珠。医生翻开男孩的眼皮,无声地长叹一声。
医生将床单拉过男孩的头部,完全盖住男孩逐渐冰凉的尸体。
医生走出来,对爷爷摇了摇头。
爷爷的头上包着纱布,他像是不相信似的看着医生,许久,才如梦初醒。
浑浊的泪珠汹涌而出,顺着爷爷的面颊流了下来,他抬手捂着脸,缓缓跪了下来,难过至极的此时,他甚至没法哭出声来。
男孩的灵魂扶着门框,满脸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