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陈糸言的伞借给林雪和白雨灵的那天,当晚雨就停了。至此,一场夹杂着青春美好回忆的春雨就结束了,大地潮湿,春天带着香甜的气味终于降临在了地球的土地上,一夜间春暖花开。
第二天。
我照常上学,到学校的时候,陈糸言已经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了。他正在玩着手机,看见我走到座位旁,仰起头,45度:“早上好。”
“早上好。”我下意识的点点头,然后。
春风吹起,黎明摇晃。
“诶?!!!!!!!”我不可思议地看着陈糸言。
“干什么?这么大声是想把我吓死吗?那很遗憾,你没有成功。”陈糸言波澜不惊地看着我。
“不是,你刚才说,说‘早上好’诶!”
“那又怎么了。”
“你不是一直以来都只说‘早’一个字的吗?”
“多说两个字并没有什么差别。”
“不,陈糸言,你终于有点人味了。这么长时间的同桌没白做啊——”我双手叉腰意味深长地感叹道。我十分清楚陈糸言,对于他来说,“早”和“早上好”绝不只是两个字的差别,这是天差地别啊!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我太感动啦——”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向陈糸言。
“走开。恶心。我没特殊癖好。”陈糸言面无表情地拍开我。
“我太感动啦——”
“走开啊!”
“早上好啊,大清早的就这么热闹啊,真好。”林雪打着招呼走了过来,脸上是可爱的笑容,手里拿着那把陈糸言的黑伞。黑发飘飘。
我马上立正站好:“早上好哦!”
陈糸言一如既往,点了点头以示问候。
林雪向我伸出手,把黑伞递给我,微微一笑:“昨天谢啦,伞还你。”
“哦,好。”我下意识地接过伞,然后下意识地把伞递还给它的主人——我身边这个面瘫少年陈糸言。
陈糸言想也没想就下意识地接了过去。
春风吹拂——
我们三人同时愣在原地。
寂静,鸦雀无声......
“啊哈哈哈,这,这把黑伞和你挺配的嘛——”我夸张地大笑起来,拍了拍拿着黑伞的陈糸言,然后心虚地正襟危坐在座位上,像个乖宝宝一样。
“你引开话题的技术真的很糟糕。”陈糸言悄悄往我这边凑了凑低声说道。
“要你管......”我嘀咕着。
林雪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有些红。她坐在座位上,手指不经意地绕着发丝——乌黑泛青带着好闻的香气的发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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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时间又匆匆流逝,英语周在即。
所谓英语周,即是让学生们进行英语活动的一周。整个年级都开始忙活起来,上次的语文周很成功,给大家都带来了很大的动力。
记得在许多日本轻小说里,都有提到过校园祭,其实英语周、语文周啥的和那个差不多,就是把内容换成了和学习有关的罢了——因此我和陈糸言不感兴趣,不参加。
林雪就不一样了,她作为上次语文周的“主力”,这次也参加了英语周,是朗诵诗歌,毕竟是老师们看好的班级栋梁、中流砥柱啊。
听说......白雨灵也参加了英语周呢?似乎是唱歌。
下周就是英语周了。今天是星期五,下起了春雨,淅淅沥沥的春雨,但在这个时节,并不稀奇——因为周末就是清明节,在这前后总是容易下雨,也不知道是天气的原因,还是什么神灵鬼怪的影响。
今天林雪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中午午休的时候(午休懒得回家,就在学校吃了),林雪她们在班里排练朗诵,我注意到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朗诵断了好几处,磕磕绊绊的。上课的时候她也一脸有心事的样子,跨世纪地被老师第一次点了名。
大概是因为昨天那件事吧?昨天下午放学的时候,我看见林雪和白雨灵在教室外面,似乎是吵架了,那之后林雪的情绪就一直比较低落。
不过我大概也管不着这事。
窗外春雨淅淅沥沥,连绵不断,天空阴云密布,虽然是黄昏,但太阳不知道隐没去了哪里。放学铃响了。
参加了英语周表演的学生或是留在教室里或是在教学楼的楼道里开始了英语周前的最后一场排练。
我收拾好书包正准备和陈糸言一起回去,却听见“叮”的一声。陈糸言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有些迷惑地掏出手机,看到了上面的信息后,脸色顿时阴晴不定。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复杂的表情,我还以为这个面瘫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这种表情呢。
“我有事,你先回吧。”陈糸言抱歉地对我点了点头,然后撑起他的黑伞就冲进了雨幕,不知所踪。
我有些懵逼地挠了挠头。看来今天只能自己回家了。春雨淅沥,天色阴沉。
走到走廊上,我撑起自己的花色雨伞(不要问我为什么我的雨伞是花色的),跑进了雨中。对于下雨天,我一直是很喜欢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雨天和我的记忆是相连的,许多重要的事情都发生在雨天。
不知为何,我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倾盆的雨幕,连绵不断的大雨在整个世界倾泻,一股庞大的洪水,在雨幕的深处,有一个怪物的巨影。
摇了摇头,把这些奇怪的东西排出脑子,我走在雨中。春雨淅沥,天色昏暗。
无意的撇头。
惊讶的神色。
春雨淅沥,拍打在学校的空荡荡的升旗广场上,一片潮湿。林雪站在雨里,升旗广场上,仰着头,闭着眼睛,没有打伞。一汩汩雨水划过她的脸庞,黑发湿润,一根一根沾在一起,滴着水珠,校服被打湿,有点凄凉和可怜。
这本不是我该管的事,但是我会踏着积水走过去。
升旗广场上一片又一片的积水,倒映着林雪的身影,地面如一面波纹不断的镜子,勾勒着命运的涟漪。
踩着积水我走了过去,用伞给她挡住雨水。
林雪睁开了眼,仰着头,45度角看着花伞顶,雨水从那里一滴滴划过:“干什么?”
“虽然时机不当,但我忍不住要吐个槽——你是被陈糸言附体了吗?”
林雪无语地瞥了我一眼,然后莫名其妙地踢了我一脚。我有些惊讶,在我眼中,林雪一直是那种淑雅文静的女孩,是不可能做出这种踢人的动作的——但她确实踢了我一脚,挺痛的,堪比白雨灵。
“你没带伞的话我可以借给你。”我摇了摇手上的花伞。
“不用,我有伞。”
“哦。”
冷场了,气氛一度极其尴尬,不愧是我——话题终结者!
春雨淅淅沥沥,在广场的积水上点起无数的水纹,像是在弹奏一曲悠远深长的钢琴曲。
“谢谢,我好多了。”过了一会儿,林雪这么说道,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又重展笑颜。
“那就好,那我——先走了?”我想了想这么说道,或者说是问道,因为我也不知道这种情境下该说什么话。
林雪点了点头,然后急匆匆跑回了教室。
话说——陈糸言到底干啥去了啊?
这样想着,我撑好花伞,慢慢向家走去。我家离学校并不远,也就一两里的路。
走了几步,我听见身后有脚步踩过积水的轻声,不由转过头,却见林雪正打着把花伞跟在我身后不远处。
我有些傻眼,没有理她,继续又往前走了段路,林雪依然阴魂不散地跟在我身后——虽说被可爱的少女跟踪是一件十分值得骄傲的事情,但未免有些细思极恐......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
林雪也停了下来,看着我,十分无辜的样子。
“干啥?”我有些无奈地问。
“就是想问你点事。”
“那你过来就是了,干嘛跟在我后面?”
“我害怕。”
“在你眼中,我到底是有多不堪入目啊喂!”
“开玩笑啦哈哈哈~~~”林雪笑了起来,如银铃般好听的笑声。她走到我旁边,于是我继续往家走,和林雪一起。
“你不是要问我事吗?啥事?”
“其实,我和白雨灵吵架了。”
“嗯,我看到了。”
“诶?你知道啊?那就好办了。我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啥办法和她和好啊?”
“嗯——白雨灵的话,其实是比较容易应付的。你看嘛,她一向开朗大方,你给她买包零食啥的,或者主动和她聊聊天,她就会和你和好的。就算你什么都不做,过上几天,她大概也会忘了和你吵架的事,然后主动跑来和你玩的。”
“诶???”林雪有些迷惑:“真的吗?我看她好生气的样子。”
“没事,她就那性子,比较直率单纯。”
“哦——”林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歪过头,不怀好意地看着我:“你对白雨灵很了解嘛——”
“咳咳,没啥,毕竟做了一年同桌。”
“你不会喜欢白雨灵吧?”林雪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用狭促的目光看着我的眼睛。
哐啷。不小心绊了一脚。
“哈哈哈,怎,怎么会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平衡好身体,我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头。
“哦——是吗——”林雪转过头,目光重新投向前方,有些意味深长地说着。
我有些脸红,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就没有说话,秉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则。
又走了一会,就到了我家门口。
“我到了,再见啦。”我转过身,面对着林雪摇了摇手。
“嗯?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呃——这个还是——”
“O(∩_∩)O哈哈~,开玩笑啦。”林雪笑了笑,转过身去,背对着我,摇了摇手:“拜拜。”
“啊?哦,拜拜。”我又摇了摇手。
有些失落。
林雪向远方走去,身影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了春雨里,只剩下银铃般的笑声还在我脑海里回荡,回荡......
又回到了空荡荡的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