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夭醒来时,她正躺在孟婆府,天色已黑,一点烛火在昏暗的卧房内明灭不定。
身上依旧疼痛难忍,她连动一动手指都很费劲。
孟婆见她睁开了眼睛,背过身把眼泪擦干后,温柔地笑着看向九夭,“你醒了,有没有想吃的?”
跪坐的风允允朝九夭探出上身,紧张地盯着她。
“豌豆黄。”九夭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
“我这就去把他找来!”
风允允二话不说,迅速站起,孟婆还未来得及拉住她,她就已经从孟婆府消失了。
“诶?!”孟婆嘴巴微张,看向门外。
待回过神来,她哭笑不得地对九夭道:“我这就去给你做豌豆黄,你再闭上眼睛睡会。”
阴雷之痛,她实在没有法子帮九夭缓解,只能靠她自己硬扛。
九夭睁着刺痛的双眸,试图用数木板的方式来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减轻痛感。
来到厨房的孟婆摸了摸头上那根不起眼的黄铜发钗,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昨晚冥王独自来见她,将这根发钗送给了她,并让她当时就戴上了,还嘱咐她不要取下来。
虽然冥王没有明说,但孟婆知道这根发钗可以帮她承受三道阴雷。
若非天族太子川旭在此,冥王可能都不会如此严厉。
可九夭不知道这些,她只当冥王是铁面无情之人,碍于冥王的威严,孟婆又不能告诉她实情。
想到这些,孟婆只觉百感交集,她将发钗取下收好,开始给九夭做豌豆黄。
神思恍惚中,都是九夭替她挡下阴雷的情景。
孟婆的豌豆黄才开始做,风允允就拽着大豌豆黄回到了木舟中。
豌豆黄显然也吓坏了,风允允找到他时,他脸上的泪痕还未干,三千正安慰着他,说些九夭皮糙肉厚三道阴雷于她只是挠痒痒之类的话,豌豆黄听了后哭得更伤心了。
他觉得地府中人都欺负九夭,无人心疼她,甚至还有鬼差庆幸九夭替孟婆受了雷刑。
在他们看来,九夭受三道雷刑并无大碍,像她这样冷冰冰的女子应该没有那么怕疼。
而温柔亲切的孟婆,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定禁受不住那阴雷之痛。
九夭看着风允允火急火燎地将豌豆黄带来,那阵势仿佛是她命不久矣,他们匆匆赶来见她最后一面。
“九夭姐姐,风姐姐说你想见我。”豌豆黄用手撑地,泪眼朦胧地嘟囔道。
“我想吃你。”九夭艰难说道。
每说一个字,喉咙就疼得像被刀割了一样。
豌豆黄闻言,卷起衣袖,露出干瘦的胳膊,“好,只要你吃了可以减轻疼痛,随便吃。”
说着,他已壮士断腕的悲壮将胳膊伸到九夭嘴边。
九夭觉得自己不仅浑身疼痛,还有些心梗了。
她闭上双眼,有气无力道:“别再跟我说话,我会疼得更厉害。”
“不说不说,我们不说。”
风允允将豌豆黄拉到身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豌豆黄从她身后探出头,担忧地看着九夭。
待人无情时,九夭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取他人性命,待人重情时,她又可以为他人豁出去,豌豆黄不禁更加喜欢这个肯收他做灵宠的女子了。
风允允胳膊肘撑地,双手托着下巴,趴在九夭身侧翘着双脚,“九夭姐姐,我唱歌给你听吧。”
九夭轻轻“嗯”了一声,她便开始唱了起来。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
风允允的歌声婉转悦耳,九夭听着一时间真的忘记了疼痛。
只是不知为何,听着听着,她的内心深处生出了一股淡淡的悲伤。
似乎有某个东XZ在她心中最隐蔽的角落,听到歌声后,产生了一种九夭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共鸣。
风允允见九夭神色异常,忙停止唱歌,“九夭姐姐,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觉得这首歌谣似乎在哪里听过。”
紧闭双眸的九夭在脑海中往记忆深处追溯,可是除了一片黑暗,便什么都没有了,她只当这歌谣是千年前未曾失忆时听过的。
“这是上古时流传下来的歌谣,讲的是巫山神女瑶姬,如今传唱的人已经很少了,九夭姐姐可能偶然在某处听过吧。”风允允介绍道。
如今天族的神仙真正意义上来说是仙,他们虽长生不老,仙法无边,若追本溯源,却是由人族修炼而来。
而像瑶姬那样的,才是真正的神族,只可惜后来神族为了拯救苍生牺牲自我,修炼凋零,据说如今已经没有神族了。
神族消失,连着关于他们的故事与歌谣,也慢慢不为人知。
风允允对那位传说中美貌善良的神女十分向往,这首歌谣也是她最喜欢唱的。
“再唱几遍。”九夭轻声道。
伴随着风允允的歌声,她昏迷时的梦境,一幕又一幕地浮现出来。
血红色的花,看不清面容的女子一会身着红衣,一会身着青衣,还有一个小酒馆,一树梨花……
奇怪的是,这些分明是陌生的景象,九夭却觉得似曾相识。
这首神女歌谣,还有陌生又熟悉的梦境,究竟与她有何关系?
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记不起千年前的丁点人与事。
不让她记起,却又出来困扰她,九夭不禁有些懊恼。
“别唱了。”她睁开眼睛,打断了风允允。
风允允应声停了下来,关切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一想到自己在石台前误解九夭是个狠心的人,风允允就满心愧疚,恨不得自己替她受那入骨之痛。
九夭还未作声,孟婆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川旭太子大驾光临,孟婆有失远迎。”
九夭眉头微蹙,不悦道:“我不想见他,允允替我打发了吧。”
川旭到此,无非就是想看她的狼狈模样,动弹不得的九夭实在不想应付他。
“交给我吧。”风允允点头爬起,朝外走去。
川旭正被孟婆婉言拦在门口,见风允允出来了,忙热情地招手道:“允允,带我去见见九夭姑娘,她现在一定很窘迫。”
风允允杏眼一瞪,走到川旭身侧,“你再不走我就去告诉天帝伯伯,说你在凡间为非作歹,我数三下。”
她学着九夭的样子,冷冷道:“三,二……”
刚数到二,川旭就气急败坏道:“小丫头片子,给我等着!”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风允允得意地笑了起来,“我斗不过,自有人镇得住你!”
川旭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天帝,风允允靠这个拿捏了川旭好多次,百试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