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玥起身来，这一干女儿便没一个不跟着起身的：“老夫人，怪我今日忍着头痛也过来看您，现下是真的忍不住隐隐作痛，还望老夫人见谅，容我回内史府躺一躺……改日，这午宴就让我再补上，老夫人如不嫌弃，还望赏韩玥几分薄面。”
说着，欠身。
老太太连忙挽留：“内史夫人怎么说也要将这一干女儿留下，不然，我这一颗脆弱的心肝，全要当内史夫人怪罪，一番话只是在搪塞我这个做事不周到的老婆子而已。”
苏玥然连忙扶着韩玥的胳膊：“老夫人，娘亲有恙，恐我不能安心留在太尉府继续说笑，望老夫人体谅我的孝心。”
沈子唯捧着脸，似乎一点儿也不因为自己闹出这尴尬而脸红，只道：“算了姥姥，你看她们归心似箭，显然对我这个太子殿下失望极了，你不如就让她们回去好了。”
老太太恶狠狠：“臭小子快闭上你的嘴……机房里的机关，姑娘都还没看过，保不齐感兴趣呢？内史夫人放心，我一准赶走这小子，不让他再对姑娘们无礼……其实这孩子也就是嘴上不饶人，心肠还是很好的。”
苏语凝偷笑，这可真是老太太最后的挣扎了。
沈子唯起身来，走了两步，估计是要走到韩玥面前去的，不想在苏语凝面前停下了：“机关啊，刚巧本太子对机关之术有些兴趣。姥姥，你何必强求呢？你直说，想走的走，想留的留不是更好，不然这么多姑娘呢，我怎么挑的过来？”
苏语凝猜老太太这会儿估计脱了鞋子臭揍沈子唯一顿的心都有了。
韩玥领着女儿们哗啦啦就要走，老太太没辙，最后挣扎：“要不我也不强留，若是姑娘们想留下来，便留下来不走可好？”
沈子唯没追来，苏语凝猜，他这会儿肯定在堂房里吃得喷香。
韩玥也不好再说什么，便道：“你们都别佯装孝心，若是真的想留下来，便留下来，伯母岂是小心眼子的人？”
苏语凝端着步子走出来：“大伯母，凝儿想留下来。”
韩玥微微愣了一瞬，但是依她对这女子的了解，好似觉得她做出这一步来没什么不妥，便准下了。
苏依小声提醒苏语凝：“傻妹妹，这家伙可不是沈六。”
苏语凝笑着，亦小声：“我知道。”
苏府的马车徐徐离开，老太太与苏语凝想依而立目送马车走远。
老太太忽然拉住苏语凝的手，笑得和蔼：“凝儿可是？你能留下来，老婆子我真是太感动了。”
苏语凝浅笑：“老夫人，凝儿是真的对机关之术感兴趣，说实话，太子即对阿箬姑娘用情至深，老夫人其实不该拆散他二人才对……
“毕竟老夫人和太尉老爷相携几十年，应该比谁都明白，夫妻之间，真情最为重要。女子的品行如何，温婉还是躁动，实在没有好坏分别，老夫人亦不该拿自己的判断去强求太子。”
苏语凝见老太太只是笑着不说话，知道自己话多了，连忙又道：“凝儿多嘴，老夫人勿怪。”
老太太想了想，揽着苏语凝悄咪咪地说：“实不相瞒，刚刚，只是我和唯儿演得一场戏罢了。”
这……
苏语凝：“……”
这特么，逗她呢？
刚刚二人情绪那个激动，言辞那个激切，看得苏语凝那叫一个心潮澎湃，结果，只是演戏？！
闹呢？
老太太笑呵呵：“没猜到吧，唯儿为此拉着我练了一晚上，今天一大清早，我硬是施了好些粉黛才遮住我那黑眼圈呢。”
说着，好一副神气得意的样子。
苏语凝忍住心中的骂骂咧咧，笑得乖巧：“老夫人，凝儿愚钝，实在不明白老夫人和太子殿下这么做的用意。”
老太太笑：“这都是唯儿说的，怕你们只是看中他太子的身份，而对他没什么感情，就想试你们一试，我虽是知道这法子胡闹得紧，但也着实担忧唯儿的担心，这才不顾一副老骨架脆弱心肝，冒着忒大的风险……老婆子险些以为一个都不会留下来咧。”
苏语凝：“……”
她本是想着留下来做给苏赦看的，叫他没什么话好说，不想是真的失策，怎么就瞎猫撞上死耗子了呢。
遂被老太太拉进去的时候，笑得勉强，步子也拖得贼慢，她甚至能想象到沈子唯一会儿看见她的时候那副犹如吃了屎的表情。
可老太太不管，自顾自笑得别提有多甜了。
果不其然，沈子唯见苏语凝一个人被老太太拽回来了，乐呵呵要喂进嘴里的汤洒了一裤腿。
苏语凝苦笑着坐下，与沈子唯隔了五个位置。
老太太却没坐下，拍着脑门儿道：“那什么，我倒忘了，我还特意煮了汤，我这就吩咐人去端。”
满是破绽地离开，很自然地紧闭了这堂房的几扇门。
窗牖锁得也紧。
苏语凝很平静，想了想：“太子殿下要不要去内室换一件衣服，我看那汤，洒得不少。”
实在是尴尬得紧，但是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话对方要是不答，她真的会更尴尬。
沈子唯没有说话，只是腾然起身，转身进了内室。
沈子唯离开，苏语凝暗自叹了一口气，左右一打量，应该不会有人偷看，于是从座位上起身，挨着桌子找自己没吃过的稀奇玩意儿。
哎呦，这个戴壳的东西有趣，在西陵她从未见过，听苏依她们说，这好像就是王八，虽然是总用来骂人的东西，但是味道是真的不错。
还有这个带壳的，没有王八大，而且是两面壳，听苏瑾说，要是它们再长大一些，会长出珍珠来。
苏语凝小心掰开一个，看里面一坨白肉，软踏踏的，忍着心中怪异的感觉咬了一小口。
不行不行，味道很怪，她放弃了。
又挪开几步，她瞥见沈子唯的碗里全是素食，不免好奇。
正沉思的当口，身后传来沈子唯的声音：“你还怵在那里干什么？”
苏语凝疑惑地回眸，沈子唯中衣敞开，左手撑在门边上，本是垂着眸子，在苏语凝转身那一刻，抬眸，歪着头，毫无波澜地对上苏语凝惊愕得腾然脸红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