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云镇,小清寺
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光头小和尚正在低着头,认真扫地。小和尚年纪不大,十五六岁,眉清目秀,眉宇间给人一种安静祥和,仿佛看他一眼,任何烦恼忧愁皆随风消散。
小清寺不大,一座小院子而已,一间摆放着佛祖的房间,两间偏房,仅此而已。
没多久,小和尚便将房屋,院落一扫而净,随后走入房内,盘膝坐在佛祖佛像面前,双手合十,嘴里念诵佛经。
自萧郎五岁被师父捡到以后,便一直跟着师父在小清寺修行佛法,靠着来这里烧香拜佛的香客而度日。从他懂事的第一天起,师父便开始教他修行佛法,诵读佛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大般涅槃经》《六祖法宝坛经》等那些经书堆满了整间屋子,上千本各种各样的经书,有古老的仿佛轻轻一翻就会变成碎片的木质佛经,有饱经风霜的石刻佛经,玉刻佛经,人皮佛经,总之,面对浩瀚如烟的佛经,萧郎一本一本的看,一本一本的背,不仅要背,还要去体会,去理解,去感悟。
此刻,萧郎诵读的正是《大方广佛华严经普贤菩萨行愿品》,低低的诵读声在屋内回荡,任何浮躁,不安的情绪被诵读声安抚,安慰。正是因如此,烧香拜佛的人不断,不管何时,总有两三人相伴,或者独自一人前来听闻小和尚念经。
时间久了,小和尚在官云镇的便出了名。
出了名,自然会有麻烦找上身,这是自古的规则。
果然,本来从来不会打断他诵读真经的师父第一次打断了他诵读佛经。
闻着师父身上的酒味,萧郎习以为常地说道:“师父。”
“四郎,你跟我来一下。”老和尚将萧郎带到佛像后面,挡住了正在烧香拜佛的两人。
“四郎啊!最近有一件事为难了师父挺长时间,现在好像只有你能解决了。”老和尚看着萧郎,表情奇怪,目光更是奇怪,萧郎完全看不透师父的眼神,呆呆问道:“师父,是什么事能让您为难。连您都解决不了,弟子恐怕也无法。”
“不,不,不。”老和尚急忙拍手,拍了一下萧郎肩膀,怪异地笑了一声。
“四郎你今年多大了?”
萧郎不明白师父的意思,直接说道:“十五了,再过一个月就满十六岁了,师父问这个干嘛!”
“对喽!”老和尚听到萧郎满十六岁好像非常激动一样,用力拍了一下萧郎肩膀,又说道:“你知道十六岁能干什么事吗?”
“什么事?”
看着萧郎发呆的眼神,老和尚突然靠近他,不怀好意地低声说道:“满十六岁就能取媳妇啦!”
说完,老和尚嘿嘿地笑着,好像他要娶媳妇了一样!
“啊!”
萧郎直接蒙圈了,嘴巴长的老大,表情比看到山中猛兽还要恐怖,一时间呆滞了!
老和尚看到萧郎的表情,萧郎的表情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用力咳嗽,想要萧郎清醒过来,但萧郎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想什么呢!不会是想媳妇了吧!”老和尚用力在萧郎光滑的后脑勺敲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音。
“师父此事万万不可,弟子是佛门中人,一生以普渡众生为己任,怎能如俗人一般娶妻!佛祖不会饶了弟子的。”
萧郎近乎喊着说道,一副油盐不进,顽固不化的样子。
老和尚突然叹了一口气,道:“师父也不想你离开,但是没办法,谁让这次提亲的人不一般呢,你师父我就算有天大的本领也得罪不起呀!”
“是谁,弟子去说!”萧郎听到立刻义正言辞道,只要师父敢说出来,他必然能做出来。
看到萧郎一副毅然赴死的模样,老和尚无奈说出了提亲的那个人。
“什么,是楚柳云!您说的是小云?”
“正是小云!”
楚柳云,是萧郎十年前认识的一个小女孩。
时光倒流,十年前,刚刚跟着老和尚来到小清寺的萧郎坐在桌子前,正在背诵佛经时,突然闹到被打了一下,萧郎转身便看到一个与他一般高的小女孩掐着腰,鼓着脸,眼睛瞪着老大,气呼呼地看着他。
“你打我干什么。”萧郎无辜被人打了一下,同样气呼呼,但看到对方是个女孩,便忍着了。
“刚才叫了你好几次,你都不理人家。”
“刚才吗,我没听到啊!”萧郎挠挠刚刚剃了的光头,一脸无辜。
“所以我才打你呀!”小女孩理直气壮,说着又准备抬手打他。
这下萧郎不乐意,刚刚被打就不开心,怎么还要打人!萧郎直接抓住小女孩的手臂,小女孩也是厉害,手脚齐出,萧郎同样不甘,就这样两个小孩扭打在了一起。
萧郎不知道小女的身份,更不知道小女孩为什么来这里,只知道小女孩名叫楚柳云,其他一概不知,并在小清寺一待便是七年。
老和尚看到萧郎脸上突然出现的迷之笑容,立刻叫醒萧郎,道:“想起了没有。”
萧郎木讷点点头,表示想起来了。
三年前的一个夜晚,两个小孩坐在屋顶,背靠背看着夜幕上点缀的群星,楚柳云突然说要走了的时候,萧郎什么也没有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隐约能感觉出来,小云迟早会离开这里的,他好像早就做好了小云离开的准备。
“郎哥哥,等我长大了,嫁给你好不好!”
十二岁的孩子什么也不懂,单纯之极,不懂得人间的爱恨情仇,更不懂得人的感情,只是凭着心中的感觉寻找方向!
萧郎没想到,当时小云说的话,现在竟然兑现了!
尽管萧郎此刻非常惊讶,但多年的诵读佛经,使他很快的冷静下来,说道:“师父,弟子永远是出家人,一生只与佛祖普度众生!”
“可你知道小云是什么身份吗?”
老和尚无奈道:“小云是当今皇帝的小女儿!这件事也是当今皇帝做主,你,我,没有任何人能否决此事!”
当今世道,皇帝便是天,没人敢违逆皇帝的意愿!
萧郎没了话语,违逆皇帝,这是天大的罪,别说修行佛法,就是小清寺也会一夜间消失,没了小清寺,他去哪里修行佛法,谁还听他诵读佛经,他还如何普渡众生。
“而且……”老和尚犹豫了一下,看着萧郎,接着说道:“小云好像找到了关于你身世的线索!”
萧郎隐约晃动了一下身体,盯着老和尚,声音有些嘶哑:“这是真的?”
老和尚的手放在萧郎肩膀上,缓缓说道:“是的,小云传话过来说找到了关于先天骨的线索,也许这次真的可以解开你的身世。”
先天骨!
这是萧郎幼时唯一保存下来的记忆,这三个字像是被烙印在了萧郎的灵魂里。除了先天骨三个字,萧郎五岁以前的记忆一片空白,像是完全没有存在过一般!
“准备一下,三天后接你的人就到。”老和尚知道这件事对萧郎意味着什么,这几乎打碎了萧郎多年修行佛法的心境,嘴上说着普渡众生,结果自己却普渡不了自己,这种结果无法接受!
但现实让萧郎明白,只有顺从天意,自己在乎的东西才能得到保存,得到延续。
房间内书柜上,摆放着各种佛经,只有每天诵读它们,萧郎才能安静入睡,甚至一夜不眠亦神清气爽。这些经书他皆背熟,随便翻开一本佛经,他都能轻松背诵下来!
这些佛经从他来小清寺的第一天便开始诵读了,师父告诉他,诵读佛经,可以解除困惑,解除心魔,去掉戾气,拨开迷雾,找到方向。
今夜,萧郎没有去翻读佛经,先天骨三个字占据了他全部的思想,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世一定与先天骨有关,只要找到先天骨的线索,自己的身世便能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