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之四:失误

第一场画廊(夜,SlowMotion)

OS:亘古以来,爱情永远是人类的艺术主题,他们歌颂它,赞美它,沉溺它,议论它,诅咒它……却离不开它,一代一代的艺术家为此着迷,周而复始的冥想着爱情的根源,最终浓缩成一个字——美。

14号丘比特从画廊的尽头向前走,每走过一副画,画中的丘比特都开始慢慢运动,仿佛变活了一般。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小小的厅,这里挂着一副安东尼奥·柯雷乔画的《睡美神安提俄珀》,画框里维纳斯与年幼的丘比特在甜蜜的酣睡,而森林之神则瞧瞧的撩起她的衣衫,窥视着她美丽的酮体。

所有的画面被金色的光芒所笼罩,显得柔和高贵,14号丘比特就盯着这张图看入了迷。

“还好减肥成功了是不是?”,维纳斯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呃……”,14号丘比特赶紧转过身,“可您是怎么样都美的。”

“话虽这么说,但那样就享受不到这个时代最大的快乐了,”,维纳斯对她眨了下眼,“Shopping!记住,大牌只做0码。

第二场维纳斯的工作室(夜)

维纳斯带着14号丘比特艰难的在满地的购物袋中行走。

14号丘比特不小心踩到了一个购物袋。

“啊,Bottega veneta的限量蝴蝶包!”,维纳斯都不用回头。

再调整姿势的时候,14号丘比特又踩到了另一个购物袋上。

维纳斯摇头,“闻!”

“什么?”,14号丘比特问。

维纳斯说,“格拉斯的五月蔷薇,土耳其大马士革玫瑰……”

随着她的话语,空气中开出了一朵朵鲜花,“卡拉布里亚的佛手柑,粉红胡椒,还有点干木的味道。”

“哦不,不是干木,而是乳香树。”

二人仿佛身处虚拟的花园,“Doir的Miss,”,维纳斯说,“还不错吧。”

幻象消失,地板上打破的香水瓶留了一地的香水。

“对不起,老板,”,14号丘比特道歉。

“啊,不用在意,都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东西,不用管是不是踢到,直接走过来就好。”

“我需要你帮我去拍……”,维纳斯把办公桌上的电脑显示屏转了过来,“这幅画!”

一副庸俗的***。

“这个是?”,14号丘比特疑问。

“这不是什么出名的画家,老实说画工也很一般,不过,我喜欢他的主题。”,维纳斯一笑,“美神在人间。”

“可这比外面那张差远了……”

“14号,重点在于,”,维纳斯盯着她的眼睛,“这才是我,85斤的维纳斯,而不是170斤的维纳斯。”

“懂了,请您把拍卖的画廊和时间告诉我。”,14号丘比特说。

“哈哈哈,我找你的原因就是……”,维纳斯笑了,“这可不是什么画廊。”

第三场购物广场的大厅(下午)

14号丘比特坐在廉价的塑料凳子上有点不安,左右都是退休的老年人。

在面前临时搭起的简易台上,浓妆艳抹的主持人在介绍、推销、拍卖一幅幅很不怎么样的画。

“请问作者,您创作这幅画的初衷是什么呢?”,肥胖的主持人故作其事的问一位看上去明显还是美校学生的孩子。

“我……我……,”,作者眼神闪烁。

而摆在面前的油画上画着一只拉布拉多猎犬,比例略有失调。

14号丘比特皱起眉头。

“我……我本来想画一只金毛的,嗯,后来不太满意,就铲掉改成了一只哈士奇,不过……改得不大好,又铲掉,本来想画萨摩耶的,可是画布太脏了……,还是拉布拉多……”

“大家一定都明白了,这只拉布拉多的背后藏着一只哈士奇,而哈士奇的后面又藏着一只金毛犬,只要一幅画,您就可以同时把三条犬挂在客厅,这真是超值的画作!现在我们开始拍卖,200元起拍,好的,请愿意收藏的来宾举手……”

然而并没有什么人举手,看起来这些老年人也未必是真心诚意参与这种廉价画拍卖会的,也许只是累了歇歇脚而已。

14号丘比特等了又等,大口大口的喝着手上的咖啡也未能减轻睡意。

“终于来到了最后的压轴环节……这幅惊人之作……2000元起拍……维纳斯在人间……”

听到了“维纳斯”三个字,14号丘比特猛然惊醒,迅速的举起了右手,但右手杯子里咖啡尚未喝尽,撒在了14号丘比特的礼服之上……是的,她穿着礼服……真是尴尬……就是如此笨拙。

在台上的作者向前探了探,他大概30岁左右,脸上微微的胡子渣,长得并不难看,无论是本人或者是画作在周围都属出众之作。

“你……是要?……这幅画?”,作者问。

“嗯,是的,”,14号丘比特手忙脚乱的打理衣服,“多少钱?可以微信么?”

作者伸出手,“认识一下,我叫崔胜永,能不能一起吃个饭?”

14号丘比特一脸嫌弃。

第四场维纳斯的工作室(夜)

维纳斯端详着面前5-6幅崔胜永画的维纳斯在人间系列。

“画功虽然粗燥了点,但比起一般的还是好上不少,”,维纳斯端详着,“要是换上亚麻的画布,不要用这些丙烯颜料……”

“不,他不会出名的……”,14号丘比特说,“他没那天赋。”。

“14号,这就是我需要你的原因,”,维纳斯看着她,“你帮我运作画廊多年,事实上你作为一个画廊经理人远比一个丘比特要称职得多,你可以让他成为著名的画家……”

“我拒绝,”,14号丘比特说,“他超级猥琐……”

维纳斯看了她一眼,慢慢的走向落地窗。

“你知道神为何存在?”,维纳斯浑身发出了金光。

“呃?”

“神是人类良好信仰的象征,丘比特,人类相信美,相信爱情,才会有你和我。”维纳斯说,“但也许他们不会一直保持不变,人类是脆弱的,你知道。”

“在旧时代,人类觉得美丽的女人应该是微胖的,因为这象征着健康、富裕的生活,可后来,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们开始信仰变态的瘦弱、骨感的美,这一切都是因为……”

“因为什么?”,14号丘比特问。

“嗯,那些设计师都是Gay,毫无例外,他们不喜欢女人,他们不考虑人类的本能和延续,他们在引导人类误入歧途、走入自我毁灭的道路,14号,记住我们的责任,记住我们的由来,以及对人类的责任……而我,必须重建人类对美的观念,必须以新的形象再次成为人类对美的符号……“

14号丘比特看了眼满地的购物袋。

”就像那幅画……”,维纳斯将手指向墙面,“维纳斯将再次引导人类。”

14号丘比特顺着看了过去,一张巨幅油画,一个女孩举着旗帜引导着战士冲锋,“自由引导人民……”,她低声说,“欧仁·德拉克罗瓦,1830年,这可不是维纳斯引导人类……”

“亲爱的,这不是重点,”,维纳斯听见了她的低语,“神的力量有赖于人类的信仰,他们需要重新培育信仰,这就是一场战争。”

“而你,必须让他成为一流的画家,让维纳斯成为美的信仰。”

油画中的少女慢慢的变成维纳斯的形象……

第五场画廊(日)

14号丘比特:“我和我的投资人希望我和我的画廊成为你的经济人,帮你提升你的画技,包装你的形象,扩大你的影响力……”

崔胜永瞪大了眼睛。

“我们会给你丰厚的报酬,画室、画具,及其他需要的一切……”

“为什么……”,崔胜永试图发问。

“闭嘴,听我说,”,14号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要求只有一个,把维纳斯系列画成美术史的里程碑。”

崔胜永看着她。

“好了,签字!”,她把一纸合同塞了过来,然后狠狠的把钢笔扎在了上面。

“能不能,我们先去吃饭?”,崔胜永说,“我饿了。”

“不能!”

第六场二楼画室(日)

14号丘比特:“这间画室,现在就是你的了。”

崔胜永指着边上一罐罐颜料问:“这些颜料是什么牌子的?”

“复古的手工颜料,”,14号丘比特说,“我的投资人对颜料有特殊的癖好,群青色是用青金石研磨的,青蓝色又是绿松石研磨的,至于棕色,是木乃伊上的沥青。”

“为什么给我配那么贵的颜料?”,崔胜永问。

“你的画工太差了,”,14号丘比特摇头,“必须要靠其他的东西升升值。”

“我有个要求。”,崔胜永说。

“合理的可以考虑。”,14号丘比特回答。

“我习惯独自画画,”,崔胜永说,“你们以后别进来了。”

“好。”,14号丘比特转身走出了画室,并且帮他拉上了门。

崔胜永看着门。

第七场维纳斯的工作室(夜)

14号丘比特看着眼前崔胜永的画作草稿:“我觉得这是一个糟糕的主意,他缺乏那份天赋,这些底稿……很庸俗。”

“这张还不错嘛……”,维纳斯指着某一张底稿。

“粗看是这样的,可是实际上,老板,你看,”,14号丘比特翻着手机,摊开到维纳斯的面前。

构图几乎一模一样的电影海报。“其实,他都是在抄袭电影海报。”

维纳斯微笑了。

“亲爱的,你纵然可以对一切失望,但也必须对一件事情抱有信心。”,维纳斯说,“那就是……时间。”

“人类的时间是有限的。”

“他已经在路上了,”,维纳斯一一翻开他的底稿,“他开始试图突破,只是还没有找到好的方向,你必须要有耐心。”

第八场二楼画室(日)

14号丘比特把一碗麻辣烫放在画室门口,敲了敲门,“你叫的外卖到了!”,很嫌弃的走开了。

崔胜永坐在一副巨大的画框前发呆,画布上打了炭笔的初稿,但看不出是什么。

他叹了口气来到电脑前,翻看着可供抄袭的图片。

“伤脑筋,都被抓到了……”,他喃喃自语。

然后打开了D盘……

第九场维纳斯的工作室(夜)

“确实进步不少,”,维纳斯看着新的一批手稿,“人物的姿态都很到位,尤其是3号、5号、9号、17号。”

“总觉得是不是性感过了头一点?”,14号丘比特问。

“性感就是美的一种,”,维纳斯转过头说,“一直以来,你都在帮我打理画廊,很少去深入人群,去做真正的丘比特的工作,这对你的理解力来说是一种遗憾。”

“…………”14号丘比特。

“我觉得,让他在这个基础上继续画下去,然后,我们组织一个主题画展,隆重的把他推出来。”

“好的。”,14号丘比特说。

第十场画廊(日)

Venus in human world

每一位观众都穿着正装穿梭在画廊里,可是出来的都含着憋不住的笑容,尤其是那些男士。

14号丘比特发现了这个现象,万般不得其解。

终于,她憋不住了,上前去问一位客人,“您觉得画得怎么样?”

“颜色搭配得不错,非常的柔和,可以看出颜料画布都是上好的,这种色彩和着色方法也是非常的复古……”,客人一本正经的回答她。

“到底,画得怎样?”,14号继续追问,“为什么,大家都那么想笑?”

“这个么……”,客人犹豫了,“您听说过AV女优么?”

“什么?”

“这些画的模特,好像都是AV女优,嗯,这张应该是拿樱井莉亚做参考的,这张是波多野结衣,这个比较难认了也许是小泽圆,这张肯定是村上理莎……”,客人边踱步边介绍,“对不起,我是不是暴露太多了,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请问,什么叫AV女优?”,14号丘比特一脸诚恳。

第十一场画廊(夜)

14号丘比特把画狠狠的砸向崔胜永,“抄电影海报也就算了!居然开始抄AV女优!你想死啊!”

所有的画被砸了一地。

崔胜永被砸到地板上,“我需要一个模特,你做我模特好不好?”

14号丘比特瞪起了眼睛,“哼?”

所有的画飞上天空,狠狠的把崔胜永砸到地面以下。

第十二场酒吧(夜)

崔胜永独自在酒吧喝闷酒,脸上贴着创可贴。

一位小姐走了过来,“先生,要不要我陪你?”

在他半醉的眼里,她美若天仙。

“你好美……”

第十三场画廊(夜)

崔胜永和小姐醉醺醺的穿过画廊,衣服脱了一地。

14号丘比特走了出来,“这是谁?”

崔胜永,“维纳斯……”

14号丘比特一惊,崔胜永已经把小姐拉上楼上的画室,把门狠狠的一关。

第十四场画廊(日)

穿着内衣的小姐从楼上很正经的走了下来,发现之前扔一地的衣服已经被14号丘比特叠好好的放在了楼梯角的沙发上,于是淡定的一件一件的穿好,打算出门。

14号丘比特问:“你到底是谁?”

小姐对她一笑,走了。

第十五场画廊(夜)

崔胜永又带一位风格不同的小姐上了画室。

接着又是一位,

还有一位……

第十六场画廊(日)

等到姑娘很正经的从14号丘比特面前走过后很久,崔胜永一脸疲惫的打开了画室的门,踉跄的下了楼,坐在了14号丘比特对面的沙发上。

14号丘比特,“她们都是什么人?你到底在干嘛?”

崔胜永,“给我杯水。”

14号丘比特倒了一杯柠檬水给他。

崔胜永:“我觉得,差不多可以开画展了。”

“啊?”

第十七场画廊(日)

一幅幅画被陆续贴上了Sold out的标签。

这次,大获成功。

第十八场电视节目

“这次,我们请来了著名的画家崔胜永先生,他在近日的一系列画展大受好评,美神系列画作拍出了均价100万以上,可以说是画坛的后起之秀”,主持人介绍说,“崔先生,您创作这些画的初衷是什么?”

“这一系列画作是我个人的尝试,因为你知道,每个人的审美都不同,有些人喜欢丰满一点,有些人喜欢消瘦的,有些人喜欢斯文,还有些人喜欢狂野,而我……却想把它们统一起来。”

“统一在美神的概念之下吧?”

“是的,统一为……维纳斯。”

第十九场维纳斯的工作室(夜)

维纳斯的目光从电视机上离开,转向14号丘比特,“大获成功,对不对?”

14号丘比特盯着电视机。

电视机上闪过了崔胜永的系列画作,在14号丘比特眼里,她都能认出是某晚他带回家的女孩,“畜生!”,她低语。

维纳斯继续对14号丘比特说,“苏黎世美术馆的艺术总监Miss Samuel将会下周过来看看他的画,你要好好接待,我想把他推到国际上去。”

他们都没有听到崔胜永接下来的说话:“事实上,我更想画的是天使,天使才能给予人希望,才有想象的空间,才会在你落魄的时候,向你伸出双手……”

第二十场画廊(日)

Miss Samuel是一位50多岁的干瘪刁钻的老太太。

“女士应该穿着裙装,男士才能穿裤装,您这样穿着,我很难给予您合适的称谓,我到底该叫您什么?MR.?Sir?Miss?Lady?,”,Miss Samuel一脸挑剔。

14号丘比特一脸尴尬。

Miss Samuel又转向崔胜永:“艺术家就不一样了,无论穿着什么样,都是Artist。”

“现在,我想请您看看我的画室,”,崔胜永说。

“好的,正想欣赏下您的画作,”,Miss Samuel说。

崔胜永殷勤的挽着着Miss Samuel的手上了楼梯,14号丘比特刚想跟上去,崔胜永回头低声说:”我们说好的,你不能进。“

14号丘比特在楼梯口气坏了。

喝了几口水,14号丘比特越想越气,她走上了楼梯,站在门口,突然间她瞬间进了门。

第二十一场二楼画室(日)

她悄悄的潜入了他的画室——里面都是一幅幅巨大的用亚麻布遮盖的未完成品,中间的地方,果不其然,沙发已经变得肮脏。

14号丘比特躲在了角落里,身上金光绽放,背后长出了长长的翅膀,她握着弓箭,打算把崔胜永和Miss Samuel串成一对,“畜生,”,她低语,“让你们在一起吧!好好享受!”

“能看下这幅吗?”Miss Samuel问。

“这幅……还没有完成……”,他说,“我搬进这个画室就开始画了,可惜一直没有完成。“

“那应该是非常惊人的作品了,”Miss Samuel说,“很想看看您这张维纳斯,可以吗?”

“哦,那不是维纳斯,”,崔胜永说,“既然您想看,那么好吧。”,他掀开了覆盖上面的亚麻布。

”啊,我认识她,哈哈哈,“,Miss Samuel笑了起来,”您真是个浪漫的人。“

14号丘比特不由得好奇了起来,箭慢慢的放低了,头探了出去,画布上的正是14号丘比特自己。

“您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Miss Samuel。

“我放弃了,”,崔胜永说。

“我知道她不喜欢我,我也知道她不喜欢我的画,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做我的经济人,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收购我的画,帮我开画展、做推广,这一切我都不知道,并且早已放弃了知道,我只是知道我喜欢她,从一开始就喜欢,我的第一张画就是她买的,那个时候,我看她的样子,就像一个天使……”

14号丘比特听愣了,手一松,箭飞了出去,射中了崔胜永之后在画室里胡乱反射,最终穿过了她自己……

“糟了,”,她低语,“不,不一定,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OS:14号丘比特第一次以丘比特的身份射出了金箭,可是,她失误了,但如果不失误,高高在上的神又如何能和卑微的人类产生羁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