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坏了,是要惩戒,师父训诫弟子本来是不关穆妍的事,可被罚的是她的丈夫,她便是坐也不是站也不安稳的等了许久。一直在房门口徘徊踱步,最后实在放心不下,叹口气就到班主白澜那劝说。
“穆妍,这事你就管不得,你可知道他们做了什么,蹭我离开那会儿功夫,偷懒,喝酒全给我犯了,你瞧瞧白容那样……差点没气死我了!”班主白澜想想就来气,平日里最乖的如今也成了最不乖的那个,任谁求情都不管用。
“班主,念在他们是初犯,又是你最心爱的两个弟子,就饶过他们吧,何必纠结这一日,我想他们一定知道错了,身子坏了,可就登不了台了!若是班主信得过穆妍,穆妍保证定好好看住他们。”穆妍不依不饶的求班主白澜放过他们,那身子再能抗的也受不了一夜风吹,食不果腹的。
班主白澜手握着茶杯,手指在上面来回摩擦,稍微思虑片刻,觉得穆妍说的不无道理,挑起眉梢轻咳几声,放下茶杯,缓缓道,“你且说了,定会看好他们,说到做到。”
穆妍听出了班主白澜话里有话,却又放不下自己做师父的身段、面子,这个坏人当然得由自己来当。穆妍高兴的露出笑脸,上前为班主白澜再沏上一杯新茶,笑言,“班主说的是,他们确实该罚,穆妍先代他们给班主说声谢谢。”
为了让他们少受点苦,穆妍没在和班主白澜说话,沏完茶就立马离开大堂跑到院里去,“白启,白启,我向班主求了情,班主的做法虽狠,可心还是挂念你们,让你们不用再受罚了。”
穆妍高兴的将好消息告诉白启,可白启的脑子转不过来,硬是说师父之命不可违,愣是半天不肯下来。穆妍见拗不过,先把白容给弄下来,这男人平常就好吃,绳子一脱就立刻掉下来,撞着地上去,给撞醒了。
穆妍不好意思地上前看看状况,摔得还不轻,脑袋上靠额前处青一块,肿了个包,穆妍这下是好心做坏事了,转头看向白启。
白启也正对着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白容感到自己身体异样,皱起眉头吃痛的睁开眼睛,嘴里还发出“嘶”的声音,手正往包那摸,穆妍一把抓住,一脸正经的看着他跟他说话,“白容,你昨儿和你师兄犯事了,你还记得吗?”
白容被穆妍抓这手,也就没管头上那为什么会有一阵疼痛,惊讶地问她,“我……我……我们犯……犯啥事了?”
“瞧瞧你们昨儿干的事,被罚倒立一整天,不过我刚刚向班主求情,他不再追究你们,不过……”穆妍凑近白容,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你也知道你师兄那脾气,给他说了,他就是不下来,你给说说。”
白启就在边上瞧着,吃了那酸不溜秋的飞醋,“咳咳,我人还在这,你……你们凑那么近……干……干嘛啊?”
话刚落音,穆妍话也讲完了,立马就放开白容,和他保持点距离。
“师兄,你这说的就不对了,我自个还有媳妇跟孩子,我就算对不起你也得对得起他们啊。”话虽这么说,脑袋突然一个激灵,白容想到法子了,眼神和语气都突然贱贱的,“诶,师兄,师父之命不可违是吧?”
“是。”白启回答的果断干脆利落。
“那……你就在那挂着。”白容对穆妍使眼色,穆妍立马明白,“那我就……”白容凑近穆妍,眼看着越来越近,马上就要碰上时,白启果然受不住,放下身子拍开白容,拉着穆妍就走。
谁知白容的媳妇突然出现在身后,朝白容吼了一声,拽着他耳朵把他拎回屋去。
“你胆够肥了,歪心思都动上了哈?”白容护着自己的耳朵,嘴里直打哆嗦,这下他反应到自己不仅耳朵疼,脑袋还疼,“苏晓婧,你等等等……看看我脑袋怎么了?”
“你脑袋怎么了?”苏晓婧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哎哟,怎么肿了这么大一包,怎么搞的呀?”
包?白容瞬间恢复记忆,从昨天到今天的所有一切他都想起来了,是白启将他倒立绑在树上,还用长板凳压住,是穆妍将他放下了时,不小心撞到地上,白容就像是吃了黄莲,气愤夹杂着悲伤的努努嘴,有苦说不出,“没……没人性!”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苏晓婧看他这般模样,好奇一问。
“没……没事,我很……很好。”白容硬咬着牙告诉苏晓婧,但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给自己洗脑。
“你说白容那样没事吧?”穆妍还是不放心,放下筷子想去他屋那看看,却被白启拦下,“他没事,身体那么硬朗,这点小伤难不倒他。”
“可毕竟是我们……弄的,还是去看看好。”白启见说不管用,就走到们那反手关上,堵在门口,不让穆妍出去,穆妍没办法,只好依他。
师兄弟没有隔夜仇,第二天就跟没事人一样,还是出去唱戏,收获依旧不错,满满当当的,却因此找人记恨上,没事来磕一下绊一下的,久了,积怨就深了。
刚开始百姓就是来看个热闹,这戏曲儿新鲜,听着好玩、解闷,心情好就投点小钱,谁知有人来闹,到处诋毁他们,找人把那戏台子拆掉,可以毁掉的就毁掉,后来搞累了,就直接一把火烧了。
“师父,我们这是得罪谁了啊?遭这报应。”白容忍不下这口气,冲出门想找放火的人报仇,却被一旁冷静的白启拉下,“你冷静点,这里是临江,有律法在,用不着我们亲自动手。”
“可我是在憋不下这口气,哪个挨千刀的,敢在他白容爷爷这玩火!”白容甩开白启的手,冲出门去,白启正准备追上去,却被班主白澜拦下。
“由他去吧,闹闹也好,不过都是街头混混,看我们混的好,免不了出来闹闹。”可这又怎么可能是街头混混出来闹事,只有班主白澜知道,以前的债人又追来了,他只是没想到,逃到临江也竟然躲不过他们。
“师父,我觉得此时不简单,临江律法严明,不可能人街边混混来闹事,除非……”白启又坐回大堂两旁的靠椅上。
“除非什么?这是我们管不了,就不管了。”班主白澜起身离开,留白启一人在这。
戏台子又重新搭上,因为戏服都被烧尽,来不及再做,只能穿上平时的练功服来唱,百姓并不因此买帐,纷纷喊他们下去,白容一股气冒上来,但被白启按住,继续往下唱。
从白启和白容身后突然传来掌声,一个男子踩着戏台边上的梯子走上台,模样清秀但不知为何给人一种道貌岸然的感觉,他微笑着走到戏台中央,“大家觉得怎么样?他们连个像样的戏服都没有,还敢登台表演,这简直就是对戏曲的侮辱,更是对你们的轻视啊!”
话刚落音,就引起公愤,他们挥着自己的手,向白启和白容表示不满,白容挣脱开白启,冲上去一拳打到那名男子,“瞧你这弱不禁风的模样,还敢在这带跑百姓,大家别听他的,他说的都是废话,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百姓并不因此原谅他们,拿起手里的白菜、鸡蛋就是一顿猛扔,戏台上顿时脏乱一片,白启和白容挡着这飞来的东西,边叫他们不要扔,百姓都不听。
那人站起身,还不忘整理自己的衣服,他知道百姓只扔他们,就跑到戏台边上,煽风点火,“戏子就是戏子,一辈子抬不起头,丢了自家祖宗的脸……”
这话彻底激怒白容,白启知道这样纠缠下去不是办法,拉起白容劝他离开,他们才会就此罢休。
回到大院里,班主白澜瞧见他们这般模样,双手背在身后,唉声叹气,“他们这是不会放过我们啊,没想到我们背井离乡还是躲不过呐!”
“师父,我觉得不是他们,他们那群好吃懒做的人,离了家就跟脱了壳的乌龟一样,活不了。”
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们遭人如此暗算,日子一天天的揭不开锅,他们却依旧不肯罢休,百姓每次看见他们都没好脸色,一听见是唱戏的要么立马离远点,要么丢个什么烂菜梗,绝不是钱币。
日子渐渐过了三年,穆妍怀了孩子,不月就要临盆,“梨园春”突遭惨案。
一天夜里,凉风飕飕,大院的里的那棵大树被吹的沙沙作响,月光打下来将影子照映的婆婆娑娑,只剩一片寂静,突然天空飘下丝丝细雨,渐渐的,细语逐渐转大,啪嗒啪嗒的落下来,没过多久就哗啦哗啦的倾盆而泻,穆妍吃力的双手撑着桌子起身,一步一步慢慢的挪到窗前,关上窗门,“好端端的这天又下雨了。”
院里大门突然被人一跤踢开,入眼而来是几个穿着正装军服的几名男子,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把枪,却无人撑一把伞。他们朝大堂走去,无人,朝各个房间走去,无人,最后找遍整个大院,还是无人。
为首的一挥手,全部人都和他一起离开。
穆妍用力的拿掉白启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惊慌的看着他,“怎么回事,为什么来了那么多官兵?”
“我们被人诬陷了,事情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现在你要记住,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和孩子。”白启扶着穆妍到床上,为她披上被子,快速的摘下自己脖子上的那块旧了发黄的怀表给穆妍,“你收好,这块表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等我平安回来,你再给我。”
“你要去哪?”穆妍抓住要离开的白启,现在外面十分危险,她不忍他以身犯险,谁知白启头也不回的拿掉穆妍的手,毅然决然的离开。穆妍想跟上,身子却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白启离开,却无能为力。
“师父,白容,我们得赶快离开大院,把他们引走,这样其他人就安全了。”他们师徒三人准备妥当,打算从后门跑走,刚出房门,那些军装人便赶到,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另他们插翅难逃。
班主白澜挺身而出,将他两个徒弟护在身后,“你们的目标是我,放了这两个孩子,我和你们走。”
“都不许走,一个都不许留。”为首的那个人,举起枪过头顶,用力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响彻大院,其他人就像收到命令一样,朝他们师徒三人开枪,班主白澜转身张开双手抱住他们,用自己的身躯为他们挡枪,一路推到门外,“走!你们快走,永远也别回来。”
白启和白容不忍丢下师父,但师父之命不可违,白启拉着白容一边跑,一边看着自己的师父,知道他倒在血泊里,白启拉着白容到大院小门,“白容,你从这进去,他们肯定不会想到你又回到大院里,我去引开他们,记得照顾好你嫂子,不然我回来要你好看。”
白容哭着脸不肯独自逃跑,“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白启推开门,将白容给推了进去后立马关上门,在旁边找了木棍堵住门上的插销,任白容在里面拍打着门哭喊。
“师兄再嘱咐一句,照顾好他们,这是你的责任。”白启附在门上和他说上最后一句话,便往反方向跑去,没跑多久就遇上那些人,一枪就结束了他的奔跑,他倒下,眼里望着穆妍在的方向,那有他的爱人,还有他未出世的孩子,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他死不瞑目。
那声枪响清脆,响彻整个夜晚,白容清醒的知道他最爱的师兄出事了,他愣住,片刻后,捂着嘴巴失声痛哭,却又无能为力,一拳打在墙上,誓要为师父和师兄报仇。
穆妍在的房间里那最近,那声枪响她无法装作听不见,她的心随着白启倒下而咯噔一下,随后肚子突然一阵疼痛,心跳加快,她预感自己要生了,但此刻她不能发声,不然她和孩子都会完。她忍着疼痛,双手抓紧被子,咬住下唇,克制住自己。
白容捏紧双手,胡乱的擦掉眼泪,跑到穆妍房间,穆妍听见开门声,惊慌的扭头看去,发现是白容,算是松了口气,向他救助,“我……我要生了……”
白容见状,立刻跑到穆妍身边,和她说,“你先忍着,我去找晓婧过来。”话不多说,速战速决,白容从另一个隐蔽的房间将苏晓婧带过来,苏晓婧赶快的叫白容去准备东西,必须现在帮穆妍生孩子。
白容跑东跑西,慌张更容易做乱事情,才好不容易的凑齐东西。“还杵这做什么?还不赶紧出去。”苏晓婧将白容给赶了出去,自己赶紧再回到穆妍身边,让她调整好呼吸,保持顺畅。
穆妍疼痛难忍,额头上冒出滴滴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往下流,她紧紧的抓着被子,一呼一吸,一呼一吸,突然“啊……”的叫起来。
苏晓婧在身边全力帮助她,门外白容听着也是紧张,一直在外走来走去,闲不住脚,他儿子却看不明白,“爹,娘为什么要在里面叫?”
“哎呀,不是你娘,是你妍姨在里头生孩子,宝宝就要出来了啦。”白容紧张的搓搓手,还是控制不住的那双脚。
“穆妍,再加把劲,孩子就快出来了。”穆妍听着苏晓婧这么说,可自己逐渐没有力气,昏昏沉沉的双眼,苏晓婧看了,立马说,“再坚持住,穆妍,为了孩子,就当为了孩子,不要睡。”
白容在外面听里面渐渐没声了,就问,“晓婧,怎么样了?”
“穆妍要坚持不住了,你快想想办法。”苏晓婧回应道。
白容这下慌了,师兄走时嘱咐自己要照顾好嫂子,这尸骨未寒,自己却要先违背诺言,自己就是个人渣,没有的废物,白容扇了自己两巴掌,把自己给扇清醒了,顿了一下,大喊道,“师兄,你怎么才回来,嫂子在里头为你生孩子遭罪呢!你个死没良心的。”说完自己又失声大哭起来,一旁的儿子看了不解,刚要开口问他,白容立马把他嘴捂上。
穆妍听见白容叫师兄,是白启回来了,穆妍顿时觉得自己浑身充满力气,“啊……”只听见一阵婴儿落地的呱呱声。穆妍用尽力气撑到孩子生出就昏过去了。
苏晓婧抱起孩子,激动的说着,“生了生了,是个女孩,白白净净的,很漂亮。”
白容也激动的在门外说,“我听见了,那哭声洪亮干净,一定是随了师兄。”
“我是有妹妹了吗?”小男孩说。
白容双手撑着他的肩膀涕流满面,激动的点着头,感谢又一个新的生命到来,那是他师兄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