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八,任炎坐上了前往坦格尼尔的班车,透过车窗看着不远处的村子,心里很是苦涩。在不久前的寒假中,他做出了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决定——放弃继续读高中,选择外出打工。如果继续上学,他现在应该是高二下学期,之后就是高三和高考。可是他没有继续读下去,这在其他人看来是没有出息的表现。他们觉得只有先读好高中,再考上大学,然后毕业找一份好的工作,这才是有上进心的人该做的事。
任炎小时候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一直以来都是非常努力地学习,即使小学和初中的每次考试都只是勉强及格。到了高中之后,他还是像以前那样认真地学习,从来不做与学习无关的事。上课的时候专心听讲,下课后不仅会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还会到书店中去买很多的习题做。对于高中的学习来说,他真的觉得自己要比周围的大多数人要努力得多,可每次考试的成绩都是那样令人伤心。尽管他一再告诫自己,只要再努力一些,再多做一些题目,下次一定可以考好的,可时间一长,他自己都没办法相信这话,尤其是和班上的那些上课趴在桌子上睡觉、作业靠抄袭、晚上去网吧通宵玩游戏却次次考试都能考到全校前几十名的同学相比。真的是越想越难受,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天赋吧。他实在是不想过这种努力过后却只能收获失望的生活了,于是他选择了放弃上学,出去打工,反正以自己的成绩也考不上大学的。
他知道到外面打工是非常辛苦的,可他还是这样选择了,至少可以挣一些钱,算是对自己工作的回报。爷爷没有反对他的决定,而是告诉他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不要像他爸爸那样天天就知道胡混,连家也不回。任炎不知道爸爸在哪里,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是有三百六十天不在家里的,剩下的那五天就是回来向爷爷要钱,还嫌弃爷爷每次给的钱太少,吵得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有这样一个爸爸,任炎在村子里从小就不受欢迎,所以这次他出去打工只能跟着住在他家旁边的大头叔去,其他的人都不带他。
大头叔姓黄,身高将近一米八,体型也很壮硕,只是脑袋比常人略大,因此得了这样一个外号。他们是要到坦格尼尔的一个工地去干活,听说早上六点多就要开始工作,晚上要工作到十点多。任炎在座位上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班车到达终点——坦格尼尔二号车站。三个多小时后,大头叔手里提着一个老旧的行李箱,带着任炎从这个大型车站向工地走去。
“沿着这条路走,差不多一个小时就可以到了。”出了车站后,又过了三条街,大头叔对他说道。任炎“哦”了一下,低着头继续向前面走着。“好好的为什么不读书,偏要出来打工呢?”走了十几分钟,大头叔又问道。任炎没有解释,他实在是不想再说这方面的事了。“我们那时候是没有钱读书,所以才只能出来打工,现在总不缺钱了吧······”大头叔自顾自地说起了他自己当年的事。
这个工地很大,一眼望过去都是正在建的高楼,这儿应该是新建的街区吧。将行李随便放到住的地方后,他们便开始干活了。大头叔到了右边的一栋楼上去粉刷,那边先施工一段时间,进度也快一些,任炎则负责用那种不大的灰桶将已经搅拌好的水泥送到左边的一些楼上去。旁边有几堆人将水泥从袋子里倒出来,然后加上水和其它的东西进行搅拌,最后铲到灰桶里,由任炎和其他人提到楼上去。
对任炎来说,左手五桶,右手五桶,一口气提到第十层,也就是顶层,虽然有些费力,但也不难做到。试了一次之后,他没有再这么做,改成双手各提两桶,送到六层以下的楼层,这样就不会过了一会儿就累得连一桶都提不动了。吃完晚饭后一直工作到了十点半,任炎觉得是真的累了,一找到自己的床,便倒下开始睡觉了。
旁边的大头叔没有睡,他在和三个工友打牌呢,他们不到十一点多是不会睡的。除了他们这一组,还有两组八个人也在打牌,再加上两个没有回来的人,他们这个屋子总共是住了十五个人了。屋子里逐渐变得有些吵,不过这并没有打扰到任炎,他还是很快就睡着了。和以前不同,他现在不需要想诸如“那个题目没做出来怎么办”、“明天要做哪些题目”的问题。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可是十分难受的,躺下一两个小时都没有办法睡着,现在可不会这样了。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就醒了,这是他以前养成的习惯,感觉好久都没有睡得这么好了。六点二十的时候,食堂的早饭就可以吃了。再过半个小时,整个工地又开始了正常的运转。任炎就这样工作了一个多月,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没有来之前想象中的那么苦,倒是每天都能够睡得很舒适,比在学校的时候好多了。
唯一让人厌恶的是,周边的混混经常到工地上来耀武扬威,而且每个月还要收一百块钱的保护费。任炎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就想冲过去揍他们一顿,但被一起提水泥桶的几个工友给拦住了。这些来收保护费的混混可不是普通的街头混混,而是血狼帮的人。血狼帮是坦格尼尔的几大帮派之一,占据着老区南部的广大地区,帮派成员就有六七百人,实在是不好惹。任炎不想丢掉这份工作,自己还能去做什么呢,便忍了下来。不过看着这些人一直欺负人,心里终究是不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