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安仲根手里的枪终于还是响了。

他迫不得已,子弹射出了枪膛,击落了越南人手里逼近他的猎刀,街上的骚动随着枪声又一次停止。

但是就在这一瞬间,他又举起了手里的枪柄,狠狠砸向越南人的脑壳,连砸几下,砸出几个血窟窿,越南人摇摇晃晃勉强坚持,没有倒下,血顺着脸颊染红了整张脸。

枪声一响,谁也不敢动,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在手枪面前也挨不了一颗子弹。

安仲根虽然扣动扳机,但是遵守了诺言,子弹没有伤人,但是他的脚却狠狠踢中越南人的裆部。

越南人痛苦地弯下腰,像个虾米一样蜷曲,全身都在扭曲抽搐,眼泪、鼻涕、血汗、大小便一起流了出来。

街上又开始陷入混乱,甚至有人因为惊吓过度而晕厥,王岩没有注意他们,他只盯着那个刚才吓得脸白如纸,本以为是居酒屋临时找来打掩护的女人。现在她的脸居然红了,笑起来的时候,玫瑰般的脸上,一边露出一个深深的酒窝,因为她的手里同样也握着一把手枪。

但是这个女人也没有开枪,眼睛一直盯着王岩,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换成了一副风情非常撩人的面孔。

王岩望着黑洞洞的枪口,不敢轻举妄动,他也是人,也不例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挨不了一颗子弹。

但是他却有办法不让枪里的子弹射出来。

这个女人用枪指了指他伸入衣襟的手,满脸春风:“别淘气,不要以为女人都容易欺骗。”

安仲根手里也有枪,似乎在蠢蠢欲动,这个女人用眼角瞟了一下,冷冷地说:“你如果还想让你的朋友活着,就不要动那玩意,你的枪响的同时,我的也可以,我们都只有一次机会。”

安仲根只好停止了动作。

这个女人笑着说:“这就对了,你只要动一下,我保证你这个朋友身上就会出现一个窟窿。”

黄昏的街头,西晒的阳光照在甬路上,每个人的脸色都是惨白。街对面一辆车上,又下来几个人,隔街相望,似乎只要这个女人一句话,就会横穿过来。安仲根的脸上出现愤怒之色,把枪口抬高,脸上的表情就像一头困入闸笼的猛虎,空有一副爪牙却连低吼也不敢发出。

他意志坚强,精明果断,而且勇不可当,是个天生的领袖,现在却甘愿在街头听命于一个女人,就连他自己的命都可以随随便便抛弃。

王岩静静站在枪口下,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里,带着一种无法描述的表情,既像是同情,又像是叹息,这种感情瞬间涌上心头,眼睛似乎有些湿润了。

他的眼睛转回来,又冷冷盯着握枪的女人。

这个女人现在笑得像一只猫,美丽的眼睛里,带着那种令男人一见了就会动心的表情,穿着一件淡蓝色若隐若现的薄纱长裙,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腿,更显得说不出的诱惑。

这个女人笑着说:“你就是王岩?”

王岩点点头:“是。”

这个女人说:“最近经常听到你的名子,你在我心里,已经成了了不起的大人物,有没有兴趣和我们一起干,我们不会亏待你。”

她拧了拧腰肢,对着王岩,王岩笑笑说:“你放下枪,我才会跟你谈。”

这个女人妩媚地笑:“放下枪你就不会好好跟我谈了,你们男人都是一个德性,个个都是这样。”

王岩说:“我保证不会动手。”

这个女人又笑了:“动脚也不行,你们男人的臭脚,我可受不了。”

她又说:“我最大的长处,就是有自知自明,所以从来也不相信男人,除非你把他杀了。”

她脸上忽然出现冷酷的表情,枪口朝安仲根指了指,说:“否则,我的枪口只能这么一直对着你。”

王岩盯着她,忽然说:“我好像见过你的背影。”

这个女人有些意外,但还是红着脸笑了,笑得非常动人:“这是你跟女人惯用的套路?”

王岩说:“你骗过一个叫卢冠东的中国商人,你是七星帮的人?”

这个女人想了想,脸上又出现那种残酷的表情,冷冷地说:“那怎么能是骗?我们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她淡淡地说:“听说那个傻瓜还在四处找我,这个蠢货,还真以为天下的女人都会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天天沾花惹草,四处留情,我只是给了他应有的教训。”

王岩看着她的眼睛。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连眨都不眨,握枪的手稳稳扣住扳机,撞针已经扳开,连笑得时候也看不出一丝松懈。

王岩也笑了:“你叫朴善月。”

这个女人点点头:“对那个蠢货来说,我是叫这个名子,我早就忘了自己的真名,你如果喜欢,也可以这么叫我。”

王岩说:“你忘了我有个喜欢扔钱的朋友,专打人手背,他可能在附近正盯着你。”

听了这话,安仲根忍不住向四周望,可是朴善月却不为所动,笑了笑说:“你就算有一百个喜欢扔钱的朋友,我也不在乎,只要我感到一丝刺痛,哪怕是掉了一根头发,手指也会不听使唤,这把枪就很容易走火。”

王岩说:“我们就这么站着,难到想等到警察来?我们都是一路人,到时候谁也跑不了。”

朴善月脸上还是那副迷人的表情,一点也不惊慌,相反笑了笑,但是已调转手里的枪口,把枪柄递给安仲根说:“这把枪你应该认识。”

安仲根接过枪,失声说:“这是我送给卢小双的那把手枪。”

朴善月笑了笑,知道不用再多说什么,转身扶着裙角跃过街边护栏,坐上街对面已经发动好的汽车,带着人匆匆离去。

夜色开始笼罩街头,一切都是突然降临,让人猝不及防,就连天边的那颗星,也如在噩梦中出现。

安仲根带着王岩驾车逃离现场,他们一路向城外疾驰,哪里人少就往哪里跑,直到把呼啸的警笛远远甩在城里,才开始放慢速度。

王岩坐在车里,一路随车颠簸,眼睛看着那把手枪,始终也不说一句话。

汽车骤然改变方向,两个人同时向一边侧倒,安仲根扶正车头说:“不用看了,没错,那就是我的枪。”

车窗外夜色更黯,星月都隐没在山峰后,车行驶在盘山路上。王岩望着车窗外山岭间无边夜色,表情僵硬,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安仲根又忍不住说:“事情也许没有你想得那么坏,那个丫头也不是好惹的,说不定现在正躲在安全屋里。”

王岩终于开口:“我也是这么想的。”

安仲根说:“他们就算能找到安全屋,也不可能进去,除非这个丫头在里边呆腻了,自己跑出来。”

王岩叹了口气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安仲根没有再说下去,不仅是他不忍再说,还因为道路开始变得崎岖陡峭,耳边传来阵阵山谷里河水滚滚咆哮声,似乎近在咫尺,其实深达数百丈。

他们现在走得是一条废弃已久的山路,因为实在是太危险,政府早就下令关闭,但是只有这条路才能最快到达海滨的安全屋。

山上落满残枝断叶,汽车驶过时轧轧作响,路两边密密匝匝的林叶,偶尔露出一块星空,但很快又被浓密的树林一概吞没。

汽车终于爬到最高处,连绵无尽的山岭于峻峭处戛然而止,翻过这道山岭,前方豁然开朗,下山的路一直延伸到海滨,从这里就可以看到海港星星点点的渔火。

那里的灯,每一盏都代表一个鲜活的生命,只是不知道卢小双的那盏灯火,现在在哪里,究竟是明还是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