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又正面仔细端详了王岩一会,打开靠墙的一个衣柜,这个立柜毫不起眼,但是她这一打开才发现,里面没有一件衣服,挂得都是各种假发、头套和不同肤色的面具。
她从柜子里抱出一摞相册,捧给王岩看,告诉他:“您先看看这上面的脸谱,都是和您骨骼造型比较接近的,看看您喜欢哪种。”
王岩双手接过相册,向她点头微笑,翻开第一页,里面都是舞台和电影演员的本来容貌,以及装扮成各种角色后改变容貌的种种照片。他来回翻看了很久,才从中找出一张比较落魄的非常不引人注意的扮相给她看。
安妮接过相册看了看,笑着说:“虽说这张照片上的年龄不是很适合您,但是没关系,我会让您满意的。”
她先让王岩在椅子上坐好,面朝着她,让他闭上眼,抿住嘴,拿起个喷壶在他脸扑上细密的水珠,凉丝丝的,再用一块毛巾把他脸上的油脂揩干,很快他就觉得脸上的皮肤很干,像绷紧的即将破裂的塑料薄膜。她坐着等了一会,对着灯光观察他皮肤上的变化,又从一个白色的塑料桶里用手挖出一把雪花膏,雕塑似的敷在他脸上,一点点改变脸部轮廓,再细心的在上面刻画细小褶皱,而不是那种很深的皱纹。
她边画边说:“您放心,这些都是特殊的颜料,除非是用汽油,否则是不会轻易擦掉。”
然后她又把王岩的眉毛和头发染成灰白色,手背也画上老年斑和皱纹,对镜子一看果真老了几十岁。但是她把目光离远了端详一会,还是觉得不满意,想了想说:“您的眼神太锐利,和这个年龄很不相符,得改改。”
王岩说:“这也能改?”
安妮嫣然一笑:“当然可以。”
她又从柜子里找出个精致的皮箱打开,黑色的底衬里嵌着一排排白色的隐形眼镜盒,每个盒子上都带着标签,她从里面挑出一副颜色浑浊的隐形眼睛给他戴上,睫毛也染上不起眼的颜色,又端详了一会说:“这下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她扳过王岩的脸给石头看,石头仔细端详了一阵,也表示满意:“嗯,很不错,我一点也没认出来。”
他又说:“可是他这身衣服......”
安妮说:“这你不用担心,我这里都有,别忘了,我可是专业的化妆师。”
她又从衣柜里拿出挂得很仔细但是比较破旧的衣服,又找出一套新的男人内衣裤问石头:“这些本来是给你准备的,送个他可以吗?”
石头点点头表示没关系。
王岩接过衣服,对着石头笑笑,笑容有些奇怪,安妮看着他俩的表情,不明所以,指着墙上的门说:“您可以进那里换,先洗个澡,把脸上的油彩冲一下,这样看起来会更自然。”
王岩进了浴室,刚脱下衣服,石头就在门外说:“把你的衣服扔出来。”
卫生间的门拉开一条缝,把卷成一团的衣服扔出来,石头拾起来把口袋里的东西都掏出来,一件件仔细检查,又把衣服从里到外摸了一遍,什么也没发现,只好留下电话卡,然后把所有衣物统统塞入垃圾袋放到门边。
王岩进了浴室,一股浓烈潮湿的香气扑鼻而来,镜子前挂着湿漉漉的浴巾,香味是从上面散发出来,他摘下来嗅了嗅,又挂回去。拧开水龙用毛巾蘸湿热水,把身上的绷带解开仔仔细细揩几遍,虽说这样洗不是很痛快,但这已经让他舒服很多了。
很快他换上新衣服出来,安妮笑着对石头说:“怎么样,你还满意吧?”
石头点头说:“嗯,真的变成另一个人了,连我都认不出来。”
安妮又教王岩走路,让他试着驼着背,曲着膝,有气无力地走几步,可他学了很久也学不像,最后只好哄笑着作罢。
王岩对着镜子看半天,也对自己现在的样子很满意,就对石头说:“那我现在就走了。”
石头拿出一个老式的诺基亚手机给他说:“你的手机不要用了,这手机虽然老套,但是很安全,还有那辆车也不要开,你开她的去。”
他看了安妮一眼,安妮从床头柜上拿过一把挂了粉红坠饰的车钥匙,递给王岩,王岩接过去看着石头,石头说:“你开这辆车去,早去早回,随时和我保持联系。”
他和安妮送王岩到了楼下,停车场里有辆红色的车,车身贴满各种卡通图案,显得非常幼稚,王岩看着这辆车笑了:“我开这车出去,警察会不会怀疑是偷来的?”
安妮嘴里叼着根棒棒糖,笑着用湿抹布把贴画洇湿,一张张撕下来,王岩远远看着这个女人,小声说:“你怎么从来也没和我提起她?”
石头说:“我就不能有点自己的秘密?”
王岩看着他,由衷欣慰地笑:“我是为你感到高兴,有时候我真得很担心,你会不声不响突然地消失,再也看不到你。”
石头说:“那不是很好,你再也不用还我钱了。”
很快车上的贴画清理干净了,安妮又从车后厢的玻璃前,抱出一大堆小布偶,捧在怀里说:“好了,你现在可以把车开走了。”
王岩迈着刚学来的步子,有气无力地拖沓着上了车,一看油表汽油还很足,一发动汽车,没想到发出一阵咳嗽样的排气声,差一点让车熄火。他小心翼翼地把车驶出停车场,向他们挥挥手上了公路,很快他就适应了这辆车。
他根据车上的导航系统,选了条最近的路,但是这条路很难走,需要通过私人马场旁边很长一段距离。这是条长满杂木和灌木的平地和洼地,他对这条路并不熟悉,看路边的警示牌上显示,这里属于一个私人的马术俱乐部。因为环境保持得很好,有很多允许狩猎的小动物在这里出没,但是禁止鸣枪射击,只允许使用弓弩和标枪,也可以在这里免费训练自带的猎犬。
汽车穿行于杂木林中间,远远的就能看到马场里稀疏的灯光,有几匹卸掉鞍韂的骏马甩着鬃毛,悠闲地在月光下踱步,那充满韵律的动感线条显得格外优美。
过了这片占地广阔的马场,远远就能看到公路对面那家医院大门。这是一家属于部队经营的医院,规模很大。韩国的医院有大学附属的,有教会背景、财团背景、军队警署背景的,还有私人合资背景以及医生自己办得小诊所,公立的不是很多。韩国人去医院也不看公立还是私立,因为韩国的医疗保险到哪个医院都可以用,医生也不敢乱开药,一经发现,严重得可以直接吊销行医执照,甚至是坐监入狱,所以无论大小医院都可以放心。
王岩从正门把车开进去,在里面兜了一个大圈,他不仅仅是找停车位,也是想先熟悉一下环境,然后把车停在供内部职工使用的停车场里。
下了车,他顺着职工通道进入医院,先在护士站打听崔今善的病房,然后在护士的带领下到了第二病房楼。这里住得都是外国人,哪里的都有,只要是凭护照入院治疗的都会集中在这里。在病房入口,二层病房走廊两端长椅上,他看到各坐着一个神态疲惫的大汉,这两个人一定是安仲根派来的保镖,现在正等着人来接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