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彭城见王

阜陵衙。

吕云亲力亲为，在招募人才。

“士者，何为大？”

这是吕云给上门求职士子所出的题目，范简问道：“浮之兄，这题给你，你又如何作答？”

吕云道：“吾非士子。”

范简点头，吕云和他算是朋友，亦是交心之人。转而问道：“于你我而言，何为大？”

“弗项。”

吕云释曰：“项羽直而不正，咱们必须把他矫枉过来，才能天下。”

后人说项羽无帝王之心，这话不对。从他见到秦始皇出巡的仪仗华盖，说出取而代之的誓言时，这位就立下了人生的目标。

秦末争天下之人惟项羽刘邦，彼时刘邦看到始皇浩浩荡荡的天子之威，也曾感叹大丈夫当如是也。

论暴起反秦者众，陈胜、义帝、项梁、项羽、刘邦、英布、彭越、田荣、陈余等。目标最大的只有三人，义帝、项羽、刘邦。

义帝有权谋，奈何项羽不臣，终大业难成。

项羽有力量，奈何无帝师。

刘邦没权谋，也没有力量，但他一直在学习怎样成为一个君临天下的皇帝。知人善任、收买民心、有长者之风，人中豪杰如张良、萧何、韩信都愿意辅佐他，在对待百姓上，他表现出来的是仁慈，对待朋友表现的品质是处处为对方想，即便是斥责，也如同慈爱的父母淳淳教导儿女一般。

这样的人设看上去很假，却是人本身存在的三个“我”中真实存在的。

每个人都有三个“我”，本我、自我、超我。

本我，代表了人的本能需求和欲望。吃饭、女人、冷暖等。

自我，分辨自身与外物的意识。就是所谓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

超我，戴黑框眼镜的那位导师抬起手：你的梦想是什么？

是的，刘邦就是一直在塑造“超我”，他清楚梦想，为了实现梦想可以放弃本我、改造自我，快速的以一个老戏骨艺术家的素养进入人物，塑造出一个具备所有优良品质的“帝王”形象。

项羽，这个人代表了“本我”，因为他天赋条件好。更多展现的是他自身的魅力，与做人来讲，项羽最接近人性。

义帝，“自我”的代表人物。他没有塑造理想中的“形象”，他不做演员，而是用自己的头脑、智慧、机遇，辛苦的打拼，他更像一个创业者。

对比后世的社会名人。

项羽走的是高富帅的偶像明星之路，以自身无限的魅力俘获大众。

刘邦是“成功学”的坚定实践者，有点类似刘天王。

义帝算是有机遇，有能力的创业企业家。

“这么说来，义帝倒是有点和我吕云更像了。”

吕云顿时生出了亲切感，“项羽好像要阴杀义帝，咱们是不是去把他救下来？”

“很有必要。”

范简点头，道：“我来你这一个是看看你的工作状态，二来就是商量这个事的，我去找霸王，尽最大的努力保下义帝。”

“嗯，万事多加小心，霸王可是一个有脾气的人。”

“你也一样，看好韩信。这位也是个有理想的人，他想做诸侯王。你在和他接触的时候，一定要顺着他来。”

范简也嘱咐道：“韩信在练兵，他练兵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练兵而练兵，带兵打仗是他的手段和工具，通过这个来达到他裂土封王的目的。”

“我知道了，会用心和他相处的。”

吕云也嘱咐范简，道：“刘邦有张良萧何可用，项羽有范增。但范增项羽不得其善，终至分道扬镳。你知道他们这是因为什么吗？”

范简不语，等待吕云解释。

“性格，范增和项羽性格相克。在两人中，我更倾向范增不是一个合格的谋臣。

范增古稀之年才投项羽，两人之前是没有交际，也没有感情基础的。他有奇计，项羽也是刚死叔父，失去父爱的项羽尊范增为亚父，这与他那个境况下没有什么不对。

但后来他通过巨鹿一战成为了六国联军的上将军，成为了项王。这时，亚父这个称呼，这个身份就不合适了。

然项羽依旧在尊范增亚父，也以晚辈的身份与他相处。

可范增呢，他自己当真了，认为自己取代了项梁的位置。

即便真的如此，项羽把失去叔父的情感转移到了范增身上。范增也真把项羽当侄儿对待，可他们却是忽略了君臣这层关系。

君臣大于父子。儿子做了皇帝，若有外人在场，父亲也要行臣礼。”

没错。这点上，范增没有做到，即便他认识到了，也做不到，或许是不想做。七十多又有才的长者，他无法说服自己给二十多岁的项羽臣服下跪，更别说磕头了。

汉王刘邦偷韩信虎印，调走韩信七成兵卒，合五十六万大军攻打彭城。项王在外平叛，闻之遂带三万人返回彭城打汉王。

汉王大败，余几十人亡走荥阳，项王追杀而至，围城。

汉王谓陈平曰：“天下纷纷，何时定乎？”

陈平曰：“项王骨鲠之臣亚父、钟离昩、龙且、周殷之属，不过数人耳。大王诚能捐数万斤金，行反间，间其君臣，以疑其心。项王为人，意忌信谗，必内相诛，汉因举兵而攻之，破楚必矣。”

汉王曰：“善！”

陈平离间计进行中……

亚父欲急攻下荥阳城，项王不信，不肯听。亚父闻项王疑之，乃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为之，愿请骸骨！”

归，未至彭城，疽发背而死。

陈平用了一个简陋至极的离间计，项王稍有怀疑，范增就怒了，拂袖高老而去。

范增的怒，更像是父亲对儿子的怒。他这一怒，其实项羽并不生气，反而能更说明范增对他真的有感情。

亚父曰：请赐还骸骨。

项羽没有让范增回居巢老家，而是派人护送其返回楚都彭城养老。

这项羽做的算是很好了，可他这儿子对待父亲的行为，让老范增更心疼。他想回头，想回到项羽身边看着他，就想他说的“不听我的，这天下是刘邦的了。”

这是气话，对一个儿子失望的气话。他在等，等项羽低头请他回去，所以他走的并不快。

可项羽并没有派人追他回去（项羽脾气那也是很倔的），老范增仿佛看到项羽兵败的样子，一口气没上来就死了（疽发背而死：火气发泄不出去，侵入肌肉筋膜）。

事实是，没了范增，项羽真不行。终遭韩信的十面埋伏，当四面响起楚歌声，项羽的心情是何等的复杂。

年轻人之所以年轻，是因为在年轻人的眼睛始终在看前方，看未来。

四面楚歌，家乡的歌声让霸王产生了回忆，想起了他的幼时对着始皇车盖发出的誓言，想起了和叔父带八千江东子弟渡江起事，想起了叔父战死，义帝欺负他年幼夺其兵权，想起了杀宋义夺回兵权。

三十万诸侯联军作壁上观不敢救赵，是他带着八千子弟三万嫡系亲兵，破腹、沉舟，自断后路，那时他便做好了必死之心。

三万人面对的是王离二十万戍边的长城军，章邯的二十万刑徒军，这就是去送死的，没有想过会取胜，想到的只有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的心思。

巨鹿一战，不是他项羽的神勇，是上天怜悯他这个可怜的少年。让不可能变成了可能，这才是真正的挑战不可能。

之后，他挟天之威，摆鸿门宴，迫沛公交出咸阳，领十八路诸侯将对抗义帝谋算，裂天下之土而封王，自号西楚霸王，建立西楚政权。

这一切有自己的勇猛精进，也有亚父的老谋深算。

亚父能知未来吗？真的看到了汉王的五彩龙气？

亚父每一次提醒自己杀汉王，自己都没有动手，一次，两次，三次……

能杀而不杀，我这是为了哪般？

“你在想什么？”

吕云见范简发呆，抬起手在他肩头轻轻的拍了下。范简回神，叹曰：“叛逆啊！少年的叛逆，项羽可谓是一直叛逆到了三十岁。”

“怎么叛逆了？”吕云不懂，没头没脑嘛。

“十面埋伏，四面楚歌声，没有打消项羽的雄心壮志，而是唱醒了他所以他奋起之，仗剑突围逃到乌江畔，准备回江东再起。

可惜，他是想通了，也准备登船了。此时却出现了一个老亭长，对项羽谆谆教导，鼓励了一番：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人，亦足王也。

乌江亭长这话没错，却是对项羽这个衣锦还乡的人来说，只能让他羞愧。

从天下霸主，逃回江东做数十万人的王，这不叫衣锦还乡。

别说项羽，恐怕刘备在这种情况下也没脸回去。

后世的企业大老板破产后自杀，当官的被降职，都是人所不能接受的。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要饭的乞丐，卖身的妓女，都是到外地去做，在外人面前，生人面前可以，在父老乡亲面前，不行。”

“你想去派人去杀了那个乌江亭长？”吕云问。

范简道：“没用，这是无法化解的死结。当时项羽的处境是天下之大，只有江东可回。这才是无颜见江东父老的本质，哪怕有一个地方可去，他也不会自刎。”

“好吧，我知道了，只要咱们不反楚，并且守住巢国，项羽就会来我们这。”

吕云和韩信的任务就是好好的治理巢国，打造强悍的军队。

范简简衣东行，带着范甲等一百亲兵。

他现在是国君，虽然国土只有麻雀大，可身份不低，排场还要有的。不然就会落了君王的颜面，他不在乎，别的国王在乎，项王也在乎。

百人亲兵，都是剑术高手，腰佩亲兵柳叶剑。

“范甲，秦已亡，这铸剑技术也失传了。你们给这秦剑想个别的名。”

“王上，就叫柳叶电光剑如何？”

“好名，贴切！”

彭城。

有钱的项王也在大兴土木，彭城为西楚都城，城墙、王宫、街市都要有派有规格。

入得彭城，项王早派人来迎接，正是将军龙且、钟离昧、陈角、蒲将军。

范简问曰：“大王在忙些什么？”

龙且曰：“在做回家乡的准备，可忙了。”

见到项王时，他正在铸器房。在他的面前放着三把宝剑，项王说范简曰：“简之兄，快来看看本王新出炉的宝剑。”

三把剑样制不同，一把亮比烈日，一把明似皎月，一把冷若星光。

“大王，剑曰何名，欲赠何君？”

“逐日、奔月、追星，此乃我请铸剑大师将太阿剑一分为三，我一把，你一把，剩下的送给虞姬。”

追星剑自动飞起，落入范简之手，星光冷冽，剑气森森，四尺青锋巴掌宽，却是一把重剑，重二十八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