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归整日与吴浩峰两人在营帐内吐纳运气,气走全身,身体如枯草沐春风,旱地遇甘霖,慢慢恢复生气,至傍晚时分,竟恢复了八九分了。李云归舒展了下身子,见吴浩峰依然在盘坐运气,便向帐外走去。
刚出帐外,一伙人俯身跪下
“拜见李都尉···”
李云归定睛一看,是钱匣子、陈科、王凯、雀三儿、石老四等众,有十来个人,都是刚封的校尉、旅帅;李云归赶忙扶起众人,心情愉悦,高声道
“以后要多仰仗各位,人心齐,方能克敌制胜”
众人欢喜,高声唱“喏”
李云归看向钱匣子三个人,说道
“吴校尉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两日便好了”他们三人最关心的就是这个,没想到李云归如此直接了当,心头一热,三人又俯身跪下
“李都尉,以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以后赴汤蹈火,听凭都尉调遣”
李云归哈哈一笑
“言重了,我也不是计较的人,你们快进帐中见过你们的大哥吧”
三人满脸感激,也不客气,直奔帐中而去。
李云归走到陈科、王凯面前,行了个大礼
“之前李某的言语过重了,我收回之前所言,昨日若非两位及时赶到,还不知道还有没有我李某的性命在”
陈科、王凯慌忙扶起李云归
“我等是仰慕都尉的才能,愿意跟随效忠都尉,昨日我们和钱匣子三人暗中较劲,几乎跑完了二百里才停下,筋疲力竭,差点昏厥过去,后来牙军反复点名发现少了你和吴校尉两人,我和王凯坚信你们还在继续跑,顾不得其他的,找了几个牙军,借了几匹马,和钱匣子去找你们。马足足跑了半个时辰都还没发现你们,我们都怀疑你们跑错了路,迷失在这大戈壁上了,谢天谢地,最终还是找到了,和我们比,你们多跑了一百多里,算起来总共跑了三百多里路!都尉真乃神人!”
说完陈科和王凯满脸的敬佩,李云归反倒不好意思,岔开话题
“这次考核合格的人员名单都有吗?”
“有,但是不到一千人,只有九百人”
“九百人就九百人,你们今晚连夜造册,九百人分四团,其中三个团每团两百人,每一百人设一名旅帅,剩下一团为加强团,人数三百人,每一百五十人设一名旅帅,吴浩峰作为加强团的校尉。”
“领命”
李云归看了看剩下的人,高声说道
“大家今天睡个好觉,今后的安稳觉还有几个我也说不好了,都散了吧”
“喏!”众人散去
李云归骑上马,往节度府奔去。
李云归在路上时,封常清正有些焦急的在院子里踱步,前方战事很是胶着,吐蕃的南赞将军这次似乎是铁了心的要一举拿下于阗镇,也不分兵,八万人将于阗镇围的水泄不通,还好是李嗣业将军在那儿亲自镇守,南赞初时久攻不下,现在似乎是想将于阗困死。
封常清一听军士禀报李云归来了,心中一喜,没想到这小子恢复的这么快!
李云归被军士带到了军演堂,刚进门一个大大的沙盘立在堂中,李云归被吸引住了,沙盘详详细细的显示着安西的地形地貌,安西四镇被图伦碛沙漠分成四处,四镇相互联系,但是又因路途遥远救援不便,显得很独立。四镇的位置相当关键,龟兹镇坐镇安西的中心,可居中调度,南边有昆仑山山脉的屏障,于阗镇坐镇此处紧盯着吐蕃进军安西的关隘,西边有葱岭天险,疏勒镇紧紧扼住敌军北上咽喉,而东边同样是沙漠地带难以行军,即使穿过了沙漠,焉耆镇守军也可与北庭守军联合起来,关门打狗般将敌军统统消灭,同时焉耆镇也牢牢的与北庭盯着北边诸国的一举一动。
李云归看得入了迷,完全忘了自己是来找封常清的。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李云归这才回过神来,慌忙跪拜
“参见封将军”
封常清摆了摆手
“起来吧,你看了这么长时间沙盘,有什么想法说一说”
封常清走到沙盘面前,李云归站起来,言简意赅的说
“末将觉得,目前最好的方案还是据守不出。”
“哦?为何这么说?”
“吐蕃这次可谓是大手笔,一下子出兵八万,势在必得,而安西军虽兵强马壮,但有生力量只有两三万,即使倾巢而出,未必有大的胜算,即使胜利了必定伤亡惨重,消磨了自己有生力量,这正是吐蕃将军南赞所期望看到的”
“我从其他三镇同时调兵,与于阗镇里应外合,将吐蕃人团团围住,一举歼杀”
“看似关门打狗,计谋很好,但是长途跋涉,必定走漏风声,这八万人早做好攻防准备,或者溜之大吉,反而趁我们手忙脚乱的时候,一举拿回前几年刚失去的小勃律,不管怎么样,这八万人必定不会空手而归。”
“你说的没错,据守不出是最好的办法,但是于阗镇现在被这八万人围死了,我担心李将军会因无粮草而失守”
“这个好解决,于阗镇城墙坚固,易守难攻,加上支援过去的守军不到一万人,而敌军有八万之多,我们只要派一小股力量去骚扰敌军的粮道,他们必定会慌了阵脚,不会留在于阗城下多久的,必定撤兵”
“好好好”封常清虽然连说三个好,但是脸上没有任何笑容
“封将军,末将说的这些,将军其实早已经想到了,您何必问我呢?”
“哦,此话怎讲?”封常清眯着眼看着李云归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怎么可能站在您的面前?”
“哈哈,我之前是说过要选一千人出来,完成一项很重要的任务,这任务就是骚扰敌军后方的粮道啊”
“将军说笑了,如果是这任务何必特地选一千新兵来完成呀?随便两个老兵骑兵队就可以完成的非常漂亮”
封常清瞪了眼李云归,长长叹了口气,坐在了将军椅上,一言不发。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云归忍不住叫了一句
“封将军···”
封常清不待他继续说,抢过话来。
“你知道回纥么?”
“封将军···”李云归不知道封常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什么提到一个无关的话题,但是封常清看着自己。
“知道么?”
“知道,回纥是北方的游牧民族,匈奴人的后裔···您为什么问这个?”
“对,回纥人最厉害的是他们的骑兵,弯刀,回纥人一辈子生活在马背上,经常进犯大唐的边境,以抢夺财物为乐,常有杀戮,边境牧民苦不堪言”
“回纥人不是和我们大唐交好吗?没听说过有侵犯我大唐边境的事情发生啊!”
“那是近几十年,以前并非如此。”封常清看了看窗外,长长吸了口气,仰起头,似要说起一段封尘已久的往事。
“开元四年,回纥率众来犯,安西军奉命抵抗,虽然回纥军不能取得我大唐的分毫土地,但是安西军也占不到便宜,回纥骑兵就像一群蝗虫,所到之处牛羊牲畜,金银细软尽皆掳去,杀光百姓,烧尽房屋,安西军总是迟一步,拿回纥人一点办法也没有。后来,一名都尉,带上两千骑兵,并不抗击来犯的回纥人,反而直奔回纥王庭而去,这队骑兵,速度惊人,神出鬼没,将整个回纥部落搅得是鸡飞狗跳,二千人在一个月内遭遇回纥小股骑兵四十余次,全歼回纥骑兵一万多人,后来回纥主力回撤支援,这两千人遭遇回纥主力,将回纥主力引到安西军设计好的埋伏中,几乎全歼回纥主力三万余人,这两千人又深入到回纥内部,回纥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大唐的部队还会回来,结果这两千人又歼敌四千余人,活捉回纥可汗。因此,回纥不得不向大唐称臣纳贡,永结盟好。而这名都尉被回纥人奉若神明,即敬佩又害怕。”
“哦?这人是谁?是高仙芝将军还是王忠嗣将军?”
封常清摇摇头
“都不是,他早已经不上战场了,而我就是这两千人中的一个,现在回想起当时的场面,兴奋的手还会发抖,驰骋在草原上的豪迈就如同翱翔在天山之巅的雪鹰,畅快淋漓,我记得我们唱着歌,喝着酒,奔腾其间,所向披靡,就好像世界都是我们的”封常清眼中冒着光,不由得露出向往的微笑。
李云归听他讲,似乎那场景就在眼前一般,李云归此刻突然明白,封常清是想效仿当年,如果猜的没错,他是想让自己带人去搅乱吐蕃的本部,他想着也有些兴奋起来,赶忙问
“封将军,您是想让我去攻打吐蕃本部?”
封常清似乎还沉浸在当年的豪迈之中,一时没有回过神来,李云归开始琢磨了,要带率骑兵进入到吐蕃,昆仑山山脉翻不过去,葱岭也难走,就连如何绕开于阗镇的吐蕃主力都很难办到,这似乎是难上加难,李云归不得其解。
“你不是想知道当年的那名都尉是谁吗?”
“是谁?”
“李承灿!”
“什么?怎么可能是我父亲?!”
“千真万确”
李云归惊讶的退了两步,父亲从来不说自己的过去,在李云归眼里,父亲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军人,因为资历够老才能坐到现在的职位,而且父亲几乎掌管的都是后勤保障,粮草辎重等事情,所以父亲和封常清描述那个人完全画不上等号。
“你父亲,李将军也是战功赫赫,论军功,李将军完全不是现在这个职位,这是李将军自己的选择。自从开元二十八年,有了你之后,李将军就没有再上过战场了领过兵了,他也不愿意去长安的朝堂之上与人尔虞我诈,所以选择留在了安西,圣上对你父亲本就颇为防范,既然你父亲愿意放弃实权,正和他意。就由李将军去了”
李云归默默的点了点头,封常清说父亲是开元二十八年有的自己,可能是口误,开元二十八年,自己都已经八岁了。
“你说的没错,我是想让你效仿李将军当年,但是这可能是一条不归路!”
“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