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道向南,离南海不到一百里处,有一处天然奇迹。远望像一跳起的仙人,远近的人都称‘仙人塘’。
‘仙人塘’地势颇为险峻,极其难走,犹如刀尖行走,一旁是绝壁一旁是陡崖,供人行走的不足两脚宽,稍有不慎就会落入崖下。而山顶是有一处很大的空地,此地不是别处,正是七苦的山门所在。
想拜入七苦山门说起来也挺容易,就必须走过‘刀尖崖’,这道小道有三四里长,寻常人站在一处就会吓得腿脚发抖,额角生汗根本停不下来。走过了这段崖路,便算是拜去七苦门中了。
历代死在路上的年轻人也不在少数,风三郎若是身在在门中有时也会出手相助,不会让人真正丢掉性命。风三郎不在山门中时,那些个年轻人也就无人问及,跌落山崖而死。
七苦出了名的是刀法,尤其是字母刀法,据说是开派祖师受到暗器字母针的启发,创出了这一套有些邪门的刀法。七苦人出刀往往是暗藏杀机,刀法看起来不犀利,甚至有些拖拉,起手收手极慢,可就在这一出一收之间,最让人防不胜防。
端午后的两天,仙人塘更加热闹起来。有一座百年历史的江湖名门七苦在此建造山门,山下的小镇也是各位江湖侠士,说书人聚集地,本就热闹,在一行天京人的到来后,愈发热闹了。
一行人是皇帝的特使,领头的是宫内的一位出了名的老公公,主管明里的江湖事,一身内力据说也不俗。但这一届琅琊山所排的天下武人榜中没有排到名次,原因是从未与江湖人交过手,根本不知实力大小。
老公公姓高,手里常年拖着一道浮沉,一身红衣,和那位鱼粮道不同,高公公脾气却好的很,为人也很慈祥,像是经历过无数风雨洗礼的一座原石。
高公公一行人来到山前小镇,自然引起了不小轰动,饭桌上,茶桌上,多的是念念叨叨不断胡思乱猜的人。
“朝廷要来招安风三郎了?”
“不会吧,指不定是来问罪的,这高公公看起来不显眼,听说实力强着呢。”
“哎,我听说风三郎的徒弟前段时间被人杀了。风三郎一气之下崩了一座府宅!这次,朝廷来人指不定与这个有关。”
“真的?快说说看。”
……
坐在轿子里的高公公也没去置会这一群茶足饭饱无事可干的‘江湖’人,若他真要多管闲事,也不会在江湖上没有留下出手的痕迹!
“高貂寺,前面就是七苦山门了。”不过出了小镇一里路,前头走着的一校尉躬身朝轿子里的人说道。
高貂寺掀开帘子,揉了揉眼睛,看向了面前连片的山体,七苦门的人也就很简单的设了个类似牌坊一样的标志,上面龙飞凤舞三个字“七苦门”
“这个字,是不是太丑了…”高貂寺脱口而出,随即感到有些失态:“咳咳,应该是某位前辈的草书…”
这三个字,是真的难看。换句话讲,就是山下孩童照着帖子描,也写的比这三个字好看…不过,这么些年,七苦门也没换了这三个臭字,据说是七苦门开派祖师一介武夫,请不到书法名家,一气之下就自己操刀沾墨,用刀划出来,后辈也就不敢动。
“高貂寺,我们也上不了山,要不您…”校尉接着说道。
“嗯,你们就在山下候着吧。”高公公有些尖细的说道。随即伸了个懒腰,摸了摸怀里的金晃晃的圣旨,猛的一发力。
快速的点过牌坊头,直冲只有两掌宽的崖壁。
山顶,风三郎赤身在练刀,一旁数十位弟子在观摩,一把刀舞的赫赫生风。
“门主,有人闯山门!”在正大门口,一汉子遥遥看到了一席红衣,大声呵道。
汉子也不傻,寻常想要登门拜师,无一不小心翼翼,走的极其缓慢,可面前这人速度奇快,很明显是高手。
风三郎停下手中刀,朝着几位新人说道:“出手刀练两百次。”
他抽过一旁的衣衫,披在身上,大跨步向大门走去,同时问道:“来者有几人?”
“只有一人,身穿红衣,不知何人。”汉子回头看了看,直接说道。
红衣?风三郎默默念道,他也不知道谁会来,七苦虽然只有百年传承,传到他手里也只是第四代弟子,可却一直有敌人。不过,也是前几代好事的掌门留下的烂摊子,风三郎为人虽然豪爽,在门派事务处理上相较于前几任掌门可谓是柔和许多,很多事情一个谈字就可以解决了。
“圣旨到!”高貂寺鼓足内力,由丹田而发,辽阔而出。与此同时,他也一脚踏上山顶,面不红,气不喘。
“圣旨?”一众七苦新人弟子面面相觑,手里的刀慢了下来。
“练刀,管他娘的什么圣旨不圣旨。”风三郎瞥了新人一脸,骂道。
高貂寺正了正衣服,手中浮沉一挥,迈步向前,直直进了正门。守门弟子,也没有阻拦,人家能几个呼吸爬上仙人塘,自己估计也拦不住。
“来人是宫里的那位公公。”风三郎背着手,淡然道。
就在这是,大殿里也涌出一些个老家伙,面色不善,看样子应该都是上一代的弟子,风三郎的师叔。
“三郎,怎么回事?”一人问道。
“朝廷派了个公公来,传圣旨。”风三郎头也没回。
“朝廷里的人?无妨,我们听听看。”又是一人说道。
风三郎也不管他几位师叔,直直面向高貂寺。
“鄙人免贵姓高,单名一个亿字。”高公公拱手,给风三郎行了一个江湖礼。
风三郎瞧见了,面色不动,也回了一个抱拳礼,口中说道:“公公好腿力,朝廷有何事要劳烦公公传达于我等?先说一句,若是让我等下山为朝廷效力,公公还是趁早回去吧。”
“当然不是,这道圣旨而是只和你有关。”高貂寺眼神直直盯着风三郎,有意也是无意。
风三郎一脸无所谓,道:“公公赶紧宣旨吧。”
高貂寺瞧见了后面的一众老家伙还有些新人,从怀中掏出圣旨,直直抛给了风三郎,嘴里笑道:“也没外人,就没那么多讲究,自己看吧,省的鄙人浪费些口水。”
风三郎皱起眉头,缓缓打开圣旨,看了起来。看完后,眉头舒展,噗嗤一笑,直接丢给了后面一众老人,也不管后面几个老人拼抢,走向了高公公,低声说道:“公公何不拿了我回去,那小皇帝不得开心死?”
“哎,风门主毕竟一派人物,陛下终究有所顾忌,可不敢拿你回去问罪。”
风三郎突然伸出一只手勾住高亿,转了身去,背对着众人,接着说道:“怕是高公公少不了美言了几句吧。”
高亿只感觉肩膀处传来阵阵加深的力气,也没恼怒,体内一股真气直接迎了上去,嘴上依旧笑呵呵道:“没有没有,陛下自己心之所想,我一个阉人有什么资格染指。”
风三郎感受到这股子内力,松了手,拍了拍高亿肩膀道:“高貂寺果然是小皇帝的左膀右臂,这片江湖被高貂寺这么一参和,这些年倒是安静许多了。”
“哈哈,风门主过誉了。”高亿又做了拱手礼,道:“没什么事,我就回了。”
风三郎面露几丝笑意,也抱拳回礼。就在高亿即将下山时,风三郎突然说道:“回去告诉小皇帝,我徒弟一家灭门的事,我就不追究了。若是再有一个朝廷的人在岭南胡作非为,我风某人的大刀可是不会留情了。”
高亿浮沉一挥,摆了摆手,运起轻功下了山。
高貂寺走后,风三郎操起刀来,一声声如雷电吆喝下,一块大石锁轰然炸开。
……
蜀中,剑南道。
三百年前,先王封了蜀王就在剑南道,至于没啥直接将川蜀封给蜀王,怕蜀王佣兵自立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川蜀太富了。
光是益州一年赋税的一半就够蜀王过上了神仙日子,剩下的一半还有整个剑南道就收归国库了。蜀王可以说是五个藩王中过得最滋润的,剑南山洪爆发有朝廷赈济。回纥称臣,加上朝廷几度削藩,蜀中也渐渐减少了军费支出,蜀王也少了一大笔开支,这才有了蜀王一掷千金收买作词诋毁他的文人,成了一代奇观。
剑南道,绵阳城外,一处山林。
一个年岁估摸着只有十一二岁全身邋里邋遢的乞丐模样的男孩跪在山林门口。面前空无一人,只有一大片竹林。
男孩身旁有一块石头,刻着四个墨色大字:‘竹里剑庐’,看样子是处江湖剑派。
男孩一直跪在这里,从辰时一直跪到了午时,竹林深处一直没有人出来。
男孩接着跪在全是沙石的地上,又从午时跪到了申末,剑庐中这才走出一个肥胖男子,男子手里拎着酒壶,看到了男孩:“五十两白银,就可进入我竹里剑庐拜师学艺,嗝~”
“我…没钱!”男孩有些自卑道:“我只是想学剑。”
“没钱,没钱你就算跪死在这门口,我剑庐也不会收的。你知道,在里面练剑的都是些大人物!绵阳府知府大人的亲儿子就在里面,还有些校尉的孩子都在里面,五十两都算便宜了。快滚吧,凑不齐五十两,不收!”胖子晃晃悠悠进了竹林。
男孩没哭,只是站起身来,落寞回头走,夕阳西下,影子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