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一别都门三改火,天涯踏尽红尘。依然一笑作春温。无波真古井,有节是秋筠。
惆怅孤帆连夜发,送行淡月微云。樽前不用翠眉颦。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车行里一片狼藉,索性屋内还能待客。此时以近五更天,李想亲手做了一顿火锅,打开地窖,里面没有什么金银,牛羊肉倒是有不少,用冰块封着。随手取些辣椒麻椒并麻酱,再抓把青菜河虾,让金彩家的给收拾一下。他去沐浴更衣,回来后正好热热乎乎开吃。
苏千户和葛百户跟着后脚进来找他,问他愿不愿意一起动身。葛百户今早交割后,就带着本队跟苏千户北上,若是一起走,路上不虞安危。
李想欣然同意,让林管家收拾好行囊,准备启程,林希和贾芸留在金陵看守车行。王仁、薛蟠苦苦相留,李想告知回去也是为了考试,这才放他返程。
天光大亮后,吃饱喝足的李想带着卢子实辞别王薛二人。打马上路,一路上风吹柳动,让他心不在焉。忽然队伍停下,来人传话,前方有人送行,请李公子下车相见。
李想深吸一口气,该来的总会来。从车中暗格里掏出几页纸张,下车相见。
城外雨花台,王熙凤头戴帷帽前来送行。赵嬷嬷想说些什么,却被林管家止住:“不可节外生枝,切勿多言。”
赵嬷嬷叹口气,放下车帘只当看不见。
李想上下打量着回复女儿身的王熙凤,赞叹道:“果然是风流女儿身。你要是不想嫁,就来找我。”
王熙凤端过一杯酒递与他:“既身为女儿,便不能如你们男人家那样随意。喝了这杯酒,再见面时我已是他人妇,莫要再惹我。”
李想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在她耳边低言:“嫁去贾家后,不可恣意妄行。我会让你哥哥把京城的收益留给你,切记要宽待下人。”
王熙凤强忍泪水行了万福:“凤儿拜别了,他日相见不知何年何月,你我又是何等身份。叹苍天不公,凤儿恨不能早见公子!”
李想从衣袖里掏出几张纸来,这上面是他写的企业管理和林家的管理方案。塞进她手里说道:“留着吧,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在这里面找找答案。”
王熙凤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李想咬咬牙转身就走,留下一句话:“若是我师妹到了你家,可要替我照看好。我也会去京城。”
非是李想不能把王熙凤带走,而是凤辣子选择了她原本的去路。
一路上李想为此心绪不宁,回到林府后,才缓解了许多。
赵嬷嬷将事情一五一十说给贾敏听,然后说道:“小姐,不是婆子我来告状。而是担心李公子用情太深,会对您娘家心有怨怼。我原本也看好我家二爷,可是和李少爷一比,唉~~~。小姐啊,出了这门我就再也记不起这事儿了。等着琏二爷结婚,我可来林家讨口饭吃吗?”
贾敏听得眉飞色舞,根本不管赵嬷嬷的心意:“这有什么的?一女百家求,他们又不及乱,这样才有意思。想不到啊,我家四维还真是招人喜欢。行了,四维不是那种性子的孩子。”随手重赏了赵嬷嬷后,就打发人去寻李想。
杜鹃回禀,带着小姐坐车出去玩了。同行的还有严老爷和朱老爷。
贾敏想来他们肯定有事,也好,先去和夫君谈谈。
扬子江报馆,林黛玉好奇的看着一张他们称为报纸的东西。那上面从朝廷大计到市井流言无所不包,小手捧起一张,缩在一张椅子里细细的读。
严绳孙和朱竹诧问明金陵事后,摇头叹息。这甄家才几年的功夫,竟然堕落至此地步,族中子弟竟然敢上下勾连侵吞税银,当真不怕国法吗?
李想指着报纸对黛玉言道:“你可知开民智的故事?这报纸便是如此。人人可知天下事,就不会再烂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了。”
黛玉仰着脖子问道:“哥哥是说他们家躲在家里太久了吗?”
李想眉开眼笑的问道:“那你可知他家为何躲在家里呢?”
黛玉眼眸闪烁,细细说道:“必是家人爱宠太过,就像玉儿一样,娘亲总是怕我出来。却不知,这外面的世界与家中大不同。可笑自己做了井底之蛙却不自知。我说的对吗?”
老少三人哈哈大笑,李想说道:“我这个师妹能令天下多少男子汗颜。”
黛玉趁机说道:“圣人有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哥哥以后要听圣人的话,多带玉儿出来才是。”
“哦?圣人何时说过要我带着你出来玩啊?”
“君子佩玉。”
朱竹诧抱起黛玉说道:“你这个师兄能是大丈夫,也能是真豪杰。唯独这个君子和他无缘。”
严绳孙哼哼两声:“看你在金陵的所作所为,哪一点是君子所为。小小年纪将那些权诈之术运用的如此熟稔,也不知是幸也不幸。”
李想呵呵一声:“敢问严夫子,若是秉承君子之道,我又该当何为?正好现有一事,就请严夫子用君子大义去做吧。”
严绳孙问道:“何事尽管讲来。”
“那甄家三房的公子现在扬州,老先生不妨用君子大义将他感化,让他去自首吧。省的我这小人还要算计他。”
严绳孙一脸的尴尬,这种事听起来就知道不可能完成。若是甄瑺淓这么听话,又怎能做出这些事来。
黛玉忽然做声:“'井有仁焉,其从之也?”
李想恨恨的将她抱过来打屁股:“小丫头不帮我反帮外人,该打!”
黛玉小脸通红,咳嗽不止。
李想赶紧抱在怀中,掐住无名指末节螺纹轻轻揉动并问道:“傅山真人可有药方留下?”
黛玉慢慢平喘之后说道:“原先一直吃的人参养荣丸。傅真人来过后说道,幼时不让我大动心脾,渐次就可痊愈。留下药方在爹爹那里,研成粉末让我吸进去。我只记得几味药,灵芝、制首乌、黄芪、人参、枸杞、黄精还有赤香。”
李想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句话到底还是出现了。确实这种先天心悸,用药得法的话,便能自愈。不要大动心脾便是不要过于悲伤与自怜。
可偏偏她自娘亲过世后,就是风刀霜剑严相逼,不死才就怪了。
“你以后除了念书就跟着我,看你瘦的一把骨头。这次啊师哥可是见到了一个小胖妞哟,她呀书读得好,人也好看,和你一样的聪明。”
黛玉翻翻白眼说道:“女孩子家要那么大胃口作甚?莫不是净坛使者缺了徒弟?”
可怜薛宝钗一个劲的打喷嚏,莺儿着急的问道小姐是不是感了风寒。宝钗摇摇头说道:“必有原因。”
李想无奈的看着黛玉,真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等你们见面的时候,我看是你牙尖嘴利还是她绵里藏针。
不过嘛,师兄必不会让你伤心而去的。领着黛玉慢慢移步在扬州的街头,小黛玉总算领略了人世间。最后睡倒在车里,贾敏又是心痛又是欣慰。
想自己小时候,也是这般被哥哥带大的,而玉儿只有自己和丫鬟作伴,看来真该给她添个弟弟或妹妹了。
傅山也给贾敏留了药方,除了将养身体不可太过劳心废神外,还要温养宫房。原本为了夫君追缴税银费心费力的她,现在好似丢掉了心中垒石。
晚间的林府,李想在后角门接待了暗暗前来的卢家主卢嘉尚。让至中堂屏退左右,李想慢慢打量这位六旬老者,卢嘉尚也仔细看着这个差点灭掉自家的少年。
林如海言道:“卢家这次能悬崖勒马可谓是为之不晚。虽说会有些波折,但前途不可限量。”
卢嘉尚红着老脸向林盐道赔罪:“都怪老朽教子无方,这才惹下滔天巨祸。承蒙林大人不计前嫌,才令我家有了翻身的机会。对比一下您的高足,再看看我那孩儿,真是羞煞我也。”
藏身在林府的卢子实噗通就跪下了。这个时代孝比天大,当爹的要是登门致歉,那便是儿子的不孝,可以上报官府追究刑罚。有功名的夺功名,有钱的罚银,无钱的罚工,可谓一视同仁。
李想对这条法律丝毫没有抵触感,反而觉得很人性化。切莫小看这个孝字,往小里说它是家族秩序的传承,大里说就是国家的凝聚力。非是程朱理学搞出的那套愚忠愚孝。
真以为孩子惹祸,家长无责吗?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真到了受刑罚时,当爹的和老师也要一起受罚。
卢嘉尚不理跪着的儿子,又对站在老师身后的李想拱拱手:“多谢李公子留下犬子一条性命,也让我卢家免去灾祸。日后但有吩咐,莫敢不从。”
林如海劝道:“切切不可骄纵了他。本来这顽劣的性子,就已经让我头疼了。四维啊,扶起卢公子坐下说话。”
当面教子,要给客人一个说法,我不会不担责任反而还要承担更多。
背后教妻,妻子的脸面是丈夫赋予的,纵然在外面有些瑕疵,丈夫也要维护下来。回到家里再和枕边人慢慢剖析得失。
这也是当时女人不能过多接触社会的原因之一,丈夫们怕丢脸。可是丢脸的往往都是这些大丈夫,可发一笑。
李想搀起卢子实,让到他爹的下首安坐,这才说话:“卢老伯,请您来就是愿意和您交朋友做生意。都喜欢银子,可是有的能拿有的不能拿。这百万盐税又算得了什么?您家一年的利润也有几十万,何苦拿这抄家灭族的银子?”敲打一番后,开始画饼。
“那日我对卢兄所言的北方盐场,句句属实。现今的制盐法是煎制与晒制,而我寻到一法,不仅缩短时间更能提高产量。敢问卢老伯,可愿与我联手吗?”
卢嘉尚毫不犹豫:“若是旁人这么说,我肯定不信。但是李公子这么说,我卢家愿意跟随。现在扬州城还有谁不知道李公子的手段,车行、箱包、淋浴还有报纸,哪一件都赚的大发。如海公,只要你传出要给他娶亲的消息,信不信你的御史府能让媒人挤破头。”
李想嘿嘿直乐,能被人追着提亲这种美事,放以前做梦都不敢的。女朋友这种物种,直觉感官完爆各种特工组织;做梦娶的媳妇若不是她,您可以用膝盖打字了。
林如海点点头:“总算有点为师当年的样子了。”
李想愕然,师傅你是认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