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方,天朗气清。京城入春以来一直绵绵细雨,难得这么好的天气,就应该在院子里晒晒太阳,或者和云齐去郊外闻闻花香,听听鸟语。
云璟瑄真的很无奈,为什么她却要在这里,在这个热闹非常的地方等一个她根本不愿意见的莫名其妙的人。
还不是为了她那个倒霉的表姐——亲爱的长公主殿下。
酒楼茶馆永远都是秘闻轶事议论纷纷之地,在京城也不例外。在盛福楼这种京城最负盛名的酒楼。
最负盛名的不仅仅是那些从全国各地而来的名厨,也是有不少来来往往,人长着一张嘴,说来说去,这里成了各种消息的来源地。
当然,刚刚说的是盛福楼的大堂。
同时,盛福楼的厢房却又是密会的最佳之所之一,据说厢房里面谈的事情是一丝口风都透不出来,听说那墙壁和门都还是特殊材料做的,就算是练了千里耳的江湖人都偷听不到。
云璟瑄是很喜欢这里的美食,但她才不愿意来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抛头露面,从来都是叫云齐来帮她打包。
今日那人让她一个人来,说是这样的事最好不让更多人知道。
呵呵,必然是有事要求她,不然他都抓住了她那长公主表姐的把柄,直接捅出去不就好了,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干什么,恐怕是他要求的事情也不能让更多人知道吧?
云齐不放心云璟瑄一个人去的时候,她就是这么说的。
我又有什么办法,是他让我必须一个人去的。
云璟瑄说:“在盛福楼这种地方,他就是不能来我的郡主府,又想让我安心的去,才特意选的地方。”
云璟瑄在大堂等他,听着邻桌的人议论。
一个看上去二十几岁年轻男人,穿着一身华贵的蓝衣,说道;“听说北越国璐王发动政变,成了新皇帝,过阵子就要派人来我朝递国书。”
坐在他旁边的年轻女人也是珠翠满头:“使团来京城,必定要买许多咱们大周的锦缎,听说那边的王府夫人小姐很是喜欢,咱们要从老家多进一些缎子,还要让二弟去金陵看看今年的新样式。”
原来是绸缎商人。
做生意的人自有门道,北越换皇帝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要知道不难,但使团何时进京,使团想要买些什么这些恐怕这些生意人知道的比朝廷的人还多。
云璟瑄好像知道那人要求她什么事了。
北越和大周和平友好了这么多年,可不是因为两国皇帝都心地宽仁,互相忍让,保持和平。
云璟瑄冷笑,她已经知道皇上要做什么了。
那两个商人接着说,男人说:“听说这回使团进京,又会求娶公主,礼部会负责置办公主的嫁妆。”
女人说:“公主远嫁,肯定要置办很多大周的衣服,上次咱们是跟礼部的刘大人——”
云璟瑄再次冷笑,在他们眼里,公主远嫁只是给他们带来了大生意和源源不断的钱财。
一个深宫女子的终身幸福在他们这些外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但或许,还是有人在乎的,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大费周折来找她了。
他迟到了,等到他把云璟瑄领到他的厢房。
其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他既然订好了房间,为何要让她在大堂等他。
她看着面前的小桌,上面几盘菜都是盛福楼有名的,可都是十分清淡的小菜,没有一样是云璟瑄喜欢的,一看就是他自己喜欢的。
于是云璟瑄说:“殿下迟到了。”
来人是当今皇上的第三子翊王殿下,还有他那个形影不离的侍卫——韩羽
翊王沉声道:“郡主见谅,本王事务繁忙,让郡主久等了。”
你事务繁忙,鬼才会信,皇上连你的成人礼都不记得,还会给你什么事务让你忙吗?
当然,这只是云璟瑄内心的腹诽。
表面上,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殿下说什么呢,不敢不敢,殿下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臣女。”
除了韩羽,云璟瑄觉得自己应该是对他态度最好的人。
其实翊王内心是有一丝诧异的。
长姐那么恨他,云璟瑄这层关系虽然有些远,但应该对自己的态度不会——好得这么自然,虽然这是他们第一次私下见面。
不过,正好省了他的事了。
翊王面色依然很冷:“本王长话短说。只要郡主答应本王一件事,本王就把人交给你,从此绝不追究。”
云璟瑄颔首:“殿下请说。”
“北越使团要来京城,若是求娶公主,静宁一定会——我希望你能阻止父皇。”
说到这句话都不说本王了,看来他和三公主果真是兄妹情深。
云璟瑄正色道:“殿下以为臣女有多大的能耐?皇上的决定,岂是臣女可以改变的?”
翊王冷笑:“郡主过谦,以皇叔和父皇的关系,多少人想对付皇叔都不行,可是郡主你却能让父皇处置了我那位混账堂弟,怎么说没能耐呢?”
雍王是当今皇帝的唯一胞弟,而这位皇叔的独子可能是好日子过得不够开心,想找点刺激,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反正他看上的人和东西他就是杀人全家都得拿来。
雍王得皇帝的器重,公务缠身,也是宠溺这个儿子,故而疏忽了教导,而皇帝怜惜这兄弟情,也只是要求强加管束他的儿子,并没有降罪于他,
云璟瑄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皇帝把这个混世魔王打入死牢,终身监禁,当然,处死是不可能处死的,毕竟兄弟还是得要,但全城百姓还是很痛快的。
云璟瑄无奈道:“事关两国邦交,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简单了,她说简单。
翊王逼问道:“其实本王知道自己的亲姐姐竟然要毒害本王的时候非常痛心,而且本王知道,长姐如今一心一意想做掌政公主,要是让朝臣们知道她是这么一个不仁不义的——”
翊王故意顿了顿:“就算父皇偏袒她,也不会再袒护她,父皇会怎么做,郡主理应比本王更清楚。”
生活不易,云璟瑄叹气。
“郡主说你很难做到,本王觉得,让本王忍耐也很难——”
她觉得表姐很可怜,可是她恨屋及乌,就有些过分了,不过也不能怪她,毕竟她不了解当年的真相,如果她了解,恐怕会悔得肠子都青了。
云璟瑄不是不知道她的想法,也劝过她,也知道她不会听劝。所以她只好先说通表姐身边的亲信,她们旁观者清,自然知道怎么样才是为自己主子好。
不过,重点是,她知道翊王根本不是省油的灯,她的计划根本就不会成功。
可是她没想到,表姐居然亲自去做,到最后还得她的心腹宫女替她顶罪。但这也没有什么用,在旁人眼里,她和她的心腹宫女做的事情也没有区别。
所以说虽然人们都说招揽下属要谨慎,不然会被坑。其实找主子一样要谨慎,不然坑起来更要命。
云璟瑄只能再次叹气。
翊王接着逼问:“当年北越旧主求娶公主,父皇想让长姐远嫁,长姐能够逃掉,想必就是你给她出的主意吧?”
云璟瑄叹气,她今天叹气的次数她自己都数不清了。
她觉得这个翊王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
“殿下如何知晓?”
“长姐素有野心,气性也高,可是做事并无经略,不然也不会至今也成不了她心心念念的掌政公主,她能躲过一劫我就猜想她背后有人出谋划策——”
“殿下猜的不错,的确是我。”
“不过郡主竟然让长姐自毁容貌——郡主的行事作风还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只是,这个方法——”
“这个方法用在三公主身上并不管用。”
云璟瑄叹道:“表姐深受皇上宠爱,而且当年尚有年幼的二公主在宫中,所以后来即便二公主年纪太小,皇上还是将二公主嫁去北越代替了表姐。可是如今——”
“三妹素来不受父皇待见,而且宫中已经只有一位公主。”
云璟瑄看到他沉痛的眼神,心软了,没有再卖关子:“其实,只要是个活的公主,皇上就一定会把她嫁过去。”
看翊王的脸色,云璟瑄觉得可能自己说得太直白了。
她轻咳两声:“皇上是一定要把公主嫁去北越的,您也只能顺着皇上的意思,但是路途中要是发生什么,公主出了什么意外,您觉得,北越会选择息事宁人还是——”
翊王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只要公主假死,北越必定不会声张。
翊王脸色稍霁:“可是使团还有大周的陪嫁队伍那么多人,如何做手脚。”
云璟瑄笑道:“那自然是要内应。”
翊王道:“怎么会有内应——”
云璟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殿下,臣女觉得您是不是也要有点诚意。比如先把青如交出来,把证据毁了之类的。”
翊王哼道:“好啊,郡主最好也不要耍什么花招——”
耍什么花招,她还能不知道他绝不会把证据抹杀干净吗?
云璟瑄说:“殿下放心。”
翊王本来起身就准备走了,突然回头,盯着她问:“其实,当年,你给长姐出的主意不是让她毁容吧——”
可怕,这个男人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