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人们在宁静悠远的山谷里幸福快乐地生活着。

山谷的东南西北皆被永恒的山脉包围着，亘古绵长。

承载着知识的小溪在深邃荒凉的山谷中缓缓流淌。

它从荒凉的山脉流向沼泽，

从往昔，至来日。

这条小溪没有江河的波澜壮阔，但于需要尚少的村民们来说，已是足够。

夜晚，牲口饮水过后，村民们便席地而坐，一起谈天说地，共享天伦之乐，惬意满足。

老人们总爱待在阴凉的角落里，对着一本神秘而又古老的书冥想，现在终于被搀扶出来。

他们向着自己的儿孙们念叨起晦涩难懂的词语，但孩子们却一心只想玩远方撷来的美丽石子。

这些词语的含义往往迷糊难懂。

不过，这本书是由千年前的一个古老部族写下的，神圣不可亵渎。

在这与世隔绝的山谷中，人们倾向于尊重那些从远古流传下来的东西。

否认先祖智慧的人，会为君子所不齿。

因此，人与人之间相处和谐。

可人们的生活中也伴随着不安：园中的果实，如果得不到自己应得的那份，该如何呢？

深夜，小镇狭窄小巷中，一些人在低声诉说着那些往事，诉说着那些敢于提出问题的男男女女。

这些男男女女离开了以后，至今未归。

高墙挡住了太阳，还有一些人试图翻越那遮天蔽日的悬崖，却只落得个尸骨散落无人收的下场。

日升月落，岁月周而复始，一年又一年过去了。

宁静幽深的山谷里，人们在无知山谷中的生活一如寻常。

直到……外面漆黑一片，一个游子撕裂黑暗远方蹒跚归来。

他的指甲已被磨破。

双脚上缠满了染血的布条，是这一路披荆斩棘的印记。

跌跌撞撞，他敲响了村口小屋的门，没等到回应。

而后他就昏了过去，在摇曳的烛光中，被战战兢兢地抬到简陋的小床上。

翌日清晨，全村的人都知道：他回来了！

邻居们站在他身边，叹息着摇着头，心里想着，这样的结局早已注定。

那些想要离开这座山的人，终将失败和屈服。

村子的另外一边，古板的老人们摇着头，低声咒骂着。

实在不是村民们生来就如此残忍，但毕竟祖宗的规矩摆在那里——如有违者，严惩不贷。

等他的伤一好，就必须接受审判。

这些古板的老人本想手下留情，宽容处理，尤其是每每记起他母亲那双充满哀求之意的眼眸之时，每每回想起他那30年前就迷失在茫茫沙漠的父亲之时……

然而，法律终究是法律，人人都要遵守。

古板的老人们就是法律忠诚的执行者。

古板的老人们把游子抬到集市，人们都恭敬地站在周围，鸦雀无声地等待着。

他由于又渴又饿，还有些虚弱，因此老人们让他坐下。

但他拒绝了，无视老人们让他噤声的命令。

他把后背朝向老人们，双目在周围搜寻着与他志同道合之人。

“听我说”，他的声音虚弱却坚定，“听我说，大家都开心起来吧！我刚从山的另一边回来，我曾踏上了另一片新奇的土地，我感受到了其他民族的善意，看到了神奇的景色”。

“小时候，父亲的花园是我的全世界，自我降世伊始，花园东、西、南、北四面的范围就已划定。

“只要我问边界的另一边是怎样的，大家就只会摇摇头，嘘声一片。可我决定要追本溯源，于是他们就带我来这悬崖边，看那些敢挑战上帝权威的人尸骨无存的下场。

“‘可这都是骗人的！上帝喜欢的是勇敢的人！’我喊着。古板的老人们走了过来，向我讲述着那些祖宗留下的古书中的权威的道理。他们说，上帝已经决定了天地万物的命运。这个山谷是属于我们的，我们掌管它。野兽、花朵、果实、鱼虾也都属于我们，我们的意念支配着这些。但这座山是上帝的，按照命运，我们对山那边的一切无权窥视，直至时间的尽头。

“他们撒了谎，欺骗了我，现在也是这样欺骗你们的。

“山的那一边不但有丰沃的牧场，那边的男男女女同样是血肉之躯，那边的城市经历千年的修建雕琢，绚丽非常。

“我已经发现了一座更美好的家园，幸福的曙光若隐若现。跟我走吧，我带你们去那儿。在那儿，去见证神明无处不在的微笑。”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中传来一声恐怖的叫喊。

“他这是在亵渎神圣，亵渎！”古板的老人们叫喊着，“他罪有应得，惩罚他吧！他已然全无理性，竟敢挑战千年前的法律，死有余辜。”

人们举起了沉甸甸的石块儿，让他在痛苦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砸死了他。人们将他的尸体扔下山崖，借以警戒世人，妄想怀疑先祖智慧的人只有这个下场。

不久之后，村里突临大旱。潺潺的智慧之源枯竭了，牲畜渴死了，田野里的农作物枯萎了，无知山谷中饿殍遍地，哀鸿遍野。

然而，古板的老人们仍然很有自信，他们预言：这些都会好起来的，那些神圣的宝典里都是这样写的。并且，他们已经年老，并不需要太多的吃食。

冬天来了。

村里人烟稀薄，十分寂寥。

多半的村民都因为饥饿和寒冷而绝望地死去。

山的另一边是活着的人的唯一希望。

但法律却说：“不行！”

村民们该何去何从？

一日夜里，叛乱一触即发。

那些习惯了逆来顺受的人终于受够了失望，生出了些许勇气，促使他们向权威发起了一次最激烈的抗争。

古板的老人们抗争着，却徒劳无功。

他们被推至一边，嘴里还喋喋不休，埋怨时运不济，辱骂孩子们没有良心。但是，当最后一辆马车将要离开村子时，老人们叫住了车夫，强迫他带他们一起走。

未知的旅程，就在这一刻，开始。

距离上次那个游子归来，已有两年之久，因此找到他曾开辟的道路也绝非易事。

无数的人为此而死，活下来的人们踏着这些尸骨，找到了第一座用石子堆砌的路标，才算迎来了黑暗后的光明。

幸亏那位游子有先见之明，他已经用火在丛林、荒野、乱世中烧出了一条宽敞的路。否则村民们不知要吃多少苦头，这条路一步步引领人们走向新世界的康庄大道。

人们面面相觑。

“到头来他是对的，”人们说道，“他对了，古板的老人们欺骗了我们。”

“他说了真话，那些古板的老人撒了谎。

“他的尸体在山崖下腐烂，而那些古板的老人现在却坐在车里，哼着那些老掉牙的调子。

“我们杀了他，他却救了我们。”

“我们感到十分内疚，倘若当初我们知道的话，那么……”

历劫重生的人们决定在这里定居，人们解下了马和牛的枷锁，将他们赶入牧场，建起了自己的房子，规划着自己的土地。从此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村民们又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几年后，他们建起了一座新的大楼，将它作为智慧老人的住宅和那些先驱的英雄冢。

怀揣着这样的念想，一支肃穆的队伍再次回到了早已荒废的山谷中。然而，山崖下的游子的尸骨已消失无踪。

原来，饥饿的狼狗们早已把尸体拖进自己洞穴。

人们将一块小石头放在那位先驱出游者足迹的尽头（就是后来的那条大路），在石头上刻上他的名字，以感谢游子把村民引向了新的自由，是他带领人们脱离黑暗，迈向了光明的自由。

石头上还标注，这块石头由前来感恩悼念的后人们所建。

这样的故事过去有，现在有，但是我们希望将来不要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