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老人交谈了一会儿,阿尔萨斯和吉安娜暂时离开了修道院,吉安娜十分同情这名老人的遭遇。
“没想到普通居民的日子过得这么艰难,那个老人说,那几枚银币已经是他们全家的积蓄了,不去打猎的话根本维持不了生活。”
“暴风王国才刚刚重建,瓦里安已经花了大量的资金和人力来修复暴风城和艾尔文森林,整个国家的经济不振很正常。”阿尔萨斯对此也只是感到惋惜。
那个老人遇到他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不然如果他正当壮年的儿子玛克布莱德死在了狼群的利爪下的话,本不富裕的家庭就更是雪上加霜。
吉安娜也只是叹气,比起只是遭受到一时冲击的洛丹伦,和因为远离大陆而没有受到波及的库尔提拉斯,暴风王国在兽人战争中受到的打击要沉重的多。
他们是兽人从黑暗之门涌出时,人类文明的第一道防线,也是最措手不及的那一道,就算这样,英勇的人类还是在兽人战争前期暂时击退了兽人们的攻势。
经过了这样的一个小插曲,吉安娜对待兽人问题的看法又更加深刻了一些,“我之前的想法是真的太天真了——东部王国已经没有空间可以容纳兽人这样的庞然大物了,除非他们愿意远离丰饶的土地,远遁山林。”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兽人又不是人人都是圣徒,现在他们被关在收容所里,有基本的食物和住处,可一旦把他们放出来,任何智慧生物都会期望更好的生活条件。”
吉安娜深深地看了阿尔萨斯一眼,“而这就意味着新的争端。”
“没错,他们把自己的家乡毁了,难道我们要让他们肆意祸害我们的家园?”阿尔萨斯话锋一转,“但他们也不是毫无希望。”
“你是说,你常提到的无尽之海对面的大陆?”吉安娜对于阿尔萨斯口中的卡利姆多也十分好奇,库尔提拉斯的舰队纵横海上,造船业极其发达,可也很少有那片陆地的消息传入国内。
很多人都以为卡利姆多只是个传说而已。
“是的,我也已经派出人手去找合适的落脚点了,也许再等个几年,我们就能真正在卡利姆多开拓出一座前哨城市。”
“可泰纳瑞斯陛下和我父亲真的会允许你把兽人挪到那片土地么?”
“收容所其实也给洛丹伦带来了巨大的负担,把兽人们一直圈养起来没有任何意义,我父亲认为这项彰显人道主义的措施就是件彻头彻尾的蠢事。”
吉安娜疑惑了,她怎么记得当初是阿尔萨斯的父亲泰纳瑞斯国王在牵头这项举措?
阿尔萨斯苦笑,他父亲当初虽然力顶这项提议,可迫于其余人类王国的压力,泰纳瑞斯最后发现,自己用来阴人的政治手段却被反阴了一手。
老国王又不是蠢货。在洛丹伦的国土上修建劳民伤财的收容所,还每年花费大量支出来供养这些毫无经济产出能力的兽人?这些虚弱的兽人,劳动力和价值还不如普通的农夫!
这件事到最后反而成了其它人类王国借口反制洛丹伦通过收容所收税的行为,进而削弱洛丹伦的方式,老国王为了洛丹伦在联盟中的地位和名誉,在发现自己的小算盘被反阴了之后,只能是哑巴吞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现在巴不得阿尔萨斯赶紧找个地方,把兽人轰走,泰纳瑞斯早对这些绿皮恨之入骨:杀又杀不得,撵又不知道往哪撵,净在他的王国里吸他的血。
老国王很早就对阿尔萨斯发话,只要不威胁到洛丹伦的安全,随便阿尔萨斯把兽人扔到什么地方去。
只能说,在联盟的手腕和游戏之中,谁也不比谁干净罢了。
其实现在的兽人数量比起刚刚入侵那会儿,已经少了很多了,一是因为当初黑暗之门被关闭前,大量战败的兽人撤回了黑暗之门里,二就是因为现在收容所里的兽人,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都不好,时常有虚弱病死的出现。
“可怎么让兽人们远渡重洋,到达另一片大陆?”
吉安娜想了一会儿,觉得好像无论怎么做,要想彻底摆脱兽人的麻烦,洛丹伦还是得为善后工作付出巨额的开销。
“你还记得前些年从收容所里逃走的前部落大酋长,奥格瑞玛·毁灭之锤么?”
阿尔萨斯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让吉安娜的疑惑更甚,“我记得,不是到现在还没抓住这个危险的兽人么?”
“他是我故意派人放走的。”
“?!”
并不是每一个兽人都完全被失败和诅咒消磨完了意志,仍有一部分兽人还抱着让整个族群复兴的愿望。
奥格瑞姆是个优秀的领导者,他知道凭借现在的兽人,根本不是人类王国的一合之敌,所以他的第一目的一定是找到延续自己族群的办法。
一旦给他一个新的希望和目标,奥格瑞姆是带着剩下的老弱病残和人类死磕,还是带领自己的同胞远度重洋?
到时候,阿尔萨斯只需要扮演一个赶鸭子的角色,给奥格瑞姆开一个口子,他自己就会带着兽人逃出东部王国。那费心的只会是兽人,阿尔萨斯甚至连他们怎么造船去卡利姆多都不用管!
……
远在白雪皑皑的奥特兰克山脉中。
“奥格瑞姆,这是你的那份。”
老萨满德雷克塔尔掀开帐篷,端着一个巨大的木盘走了进来,木盘上盛着一根粗大的烤鹿腿。
“谢谢,德雷克塔尔,”奥格瑞姆抓起鹿腿,张口用尖锐的獠牙从上面撕下了一大块肉。
德雷克塔尔找了个位置坐下,语气中满是担忧,“奥格瑞姆,今天我们的猎人在狩猎的时候遇到了食人魔——他们也在打猎,我们损失了两个年轻人。”
奥格瑞姆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迅速地咽下食物,说道,“他们占据了奥特兰克城的废墟,怎么会跑到雪山上和我们抢猎物?”
“元素之灵告诉我,这片山脉的猎物数量已经变少了,我们需要迁徙到新的地方。”老萨满摸了摸缠在眼睛上的黑布,他的两只眼都瞎了,但自然之灵能让他看见更多的事物。
奥格瑞姆粗犷的眉头紧锁,他将啃了一半的鹿腿放下,“马上要入冬了,山上的天气会更加恶劣,这个时候迁徙真的好么?”
老萨满的声音仿佛夹杂着风雪,“我知道,可入冬前,食人魔肯定会大举出动,储存过冬的食物,我们现在的家不够安全。”
“家——?”奥格瑞姆呼出一口粗气,声音变得急促起来,“这里不是我们的家,德雷克萨尔。我们的家,被毁了!被古尔丹那个叛徒!”
老萨满没法看见奥格瑞姆的表情,但他能感受到他胸腔里的怒火,不过德雷克塔尔早就习惯了,“可现在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园,至少是霜狼氏族的家——德拉诺已经没有了,奥格瑞姆,你也不再是大酋长了。”
奥格瑞姆拔高的声音一下子止住,他僵硬地坐在兽皮地毯上,看着那半根鹿腿,过了好半晌,才缓缓地说道,“我对不起部落……对不起杜隆坦……对不起每一个兽人。”
“这不怪你,奥格瑞姆,至少我们现在还活着,还能吃到东西,”老萨满摇了摇头,他没有呵斥奥格瑞姆的意思,“但我们的确还有转机,奥格瑞姆。”
奥格瑞姆摇了摇头,他背负着部落的失败,这沉重的包袱在这几年里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他甚至每晚都会做噩梦,梦见自己被满是鲜血的兽人抓住质问:“这就是你承诺的胜利吗?!”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当初究竟是怎么提起精神和力气逃出人类的押解的。
“你还记得古伊尔么?”
老萨满的问题让奥格瑞姆的神情更加悲伤:这是他逝去好友杜隆坦的儿子。
霜狼氏族的前任酋长杜隆坦,因为公开反对部落使用邪能,暗影议会的术士首领古尔丹便派出杀手去消灭这个反对自己的声音。
在杜隆坦被古尔丹的暗影议会暗杀后,他刚出生不久的儿子也因此失踪了,如今已过去了十几年,所有人都认为霜狼氏族酋长的儿子已经和他父亲母亲一起回归先祖了。
“我听到元素之灵的呼唤,古伊尔还活着,在奥特兰克的山脚下,在一名人类的抚养下已经长大。”
“什么?!”奥格瑞姆一把攥住老萨满的肩膀,衰败的眼神中又出现神采,“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古伊尔还活着?!”
“元素不会欺骗我,就像当初在德拉诺时,它们对兽人作出警告时那样。”
奥格瑞姆叹息一声,如果当初有人听进去了先祖和元素的警告,兽人也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不过这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他现在有了新的希望,那就是找到好友的儿子。
老萨满默不作声,他说的都是实话,但他也比谁都清楚,想找回杜隆坦的儿子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可有了新的目标,就能让终日在消沉和清醒中徘徊的奥格瑞姆重新振作起来。
霜狼氏族看上去在奥特兰克山谷里安了家,可目前领导着氏族的德雷克塔尔十分清楚,奥特兰克严峻的气候和过于靠近人类领地的地理位置让脆弱的霜狼氏族岌岌可危,他们必须寻得新的栖息地。
德雷克塔尔在离开之前又对奥格瑞姆说道,“古伊尔身上流淌着霜狼之血,我相信你能找到他,他能为我们带来改变。”
这是奥格瑞姆第一次,如此相信一位萨满的预言。因为这不仅仅是个预言,还是他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