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本以为是红眼睛的兔子,没想到却是个爱挠人的猫儿

一道黑影闪过。帽檐压着脸,悄无声息抵达头等车厢。进了某间逼仄的小房间,正在候人的金萧晨吃着花生米:“来得正好,要不要尝尝?这味道可香了。”

那叫一个散漫不羁。

落荆棘看都没看一眼:“让你办的事情呢?”

“着什么急?”

被他凌厉的眼神所慑,金萧晨只好举手投降:“都处理干净了,我的人替上去,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不论是嘴碎大妈还是企图染指玫瑰的醉鬼子,都是活得不耐烦了。

“下一站下车,安排好。”

金萧晨的笑一下子就变了:“下一站才到天津。”

“我知道。”

落荆棘把水路的安排告诉他。

“我说大哥,你不要想一出是一出好不好,咱们能按照剧本走吗?”

落荆棘懒得搭理他,只说:“跟你不熟。”

“我跟嫂子熟悉就好了呀。”

“她跟你,也不熟!”

门拉开了又阖上。金萧晨啧啧了几声,这哪里是把他当朋友啊,分明就是把他当板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当初是怎么跟他成为朋友的?

这世上最无奈的事,莫过于交友不慎啊!

等他回家,定要好好跟舅舅告状。

手往桌上捞,空的!诶?他的花生呢?明明还有一大半的,怎么突然就不翼而飞了呢?

火车抵达天津时,丫丫抱着玫瑰不肯撒手。她虽然年纪小,可对于离别还是很敏感的。眼泪哗啦啦的往外涌,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玫瑰无奈,把丫丫抱了哄,一直到她哭累了睡着才依依不舍离开。

作为父亲的男人在他们走后没多久,发现丫丫怀里放着一封信,里头装了不少钱,足以支撑他们的下半辈子,还有一张纸,上头的笔画简洁。

他临摹下来,一个字问一个人,终于把话全都凑齐了——这笔钱,就当做她喊我娘亲的见面礼吧。

两个人从特殊通道避开鬼子的耳目,风尘仆仆赶上了即将离岸的船。这下,还真是灰头土脸满是疲倦。

金萧晨这个公子哥儿,不愧出身豪门,给他们安排的房间也是顶好的。

玫瑰打了个呵欠,连脸都没洗,就躺在床上睡着了。落荆棘出来就看到这一幕,半张脸白半张脸黑的小姑娘,头发乱糟糟的,躺下来的姿势也是分外豪放。

一脚落地,另一只脚盘起来,脚掌心搭在另一条腿上。

落荆棘无奈轻笑,替她把鞋子和外套都脱了,洗干净一方毛巾,温热,事无巨细地给她擦脸。瓷白的面颊逐渐露出来,没忍住亲一口:“辛苦了。”

陪着他一起流浪。

整个过程,玫瑰除了他给自己擦脸时会舒服的哼哼几声,睡得极其酣熟。

——

这条船的目的地是山东烟台。

玫瑰从登船后就泛起了头晕,紧接着呕吐不止,汗水黏腻,整个身体好似被掏空,唇色苍白,连说都说不出来。

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晕船。

她趴在落荆棘的怀中,难受得哪里也不想去:“夫君……”

“想听歌曲?”

“听腻了。”

“饿了?”

“我才刚把你给我做的花生糖吃了,水都喝了一壶,你说我饿还是不饿?”

他说一句,她有十句话等着回。

落荆棘笑了笑:“那你喊我做什么?”

“无聊呗。”

“无聊就多看会儿书。”

床头柜上摆了好多本书,某人的手中也端了一本,正看得津津有味,就被他搅了局。

“看不进去。”

落荆棘把书合上:“带你出去走走?”

玫瑰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现在走两步晕半天,你忍心让我遭那份罪吗?”

一句话,把自己说得可怜巴巴的。眼角还噙着泪,让人止不住的心软。

落荆棘抱紧她,识破她的小心思:“什么事,说吧。”

玫瑰努努嘴,翻了几页他的书:“你念给我听咯。”

她也想了解他所有的生活。其他都好,就是……一看书就会犯困,而且文字那么多,看得眼睛好累。

“没什么好念的。”

“……”

见他要把书收好,忙揿住他的动作。谁知动作太猛,脑袋直往地板上撞。落荆棘眼疾手快,稳稳拖住自找苦吃的傻姑娘,叹了口气:“别淘气。”

“你给我念书,我就不淘气了。”

说完,还把刚才的书递到他的手中,双手托腮,撑着他的膝盖歪头看他,满眸都是期待。

落荆棘又一次把书放下,在她开口前抢先一步把人拥回怀中:“这样躺着听,对脊椎不好。”

想让我躺在你怀里就早说,干嘛那么大费周章?

玫瑰在心里腹诽这个闷骚的老男人,嘴角扬起止不住的笑意:“靠好了,你念吧。”

“约莫在一个……”

“停停停!”

她虽然不爱看书,可字还是认得的,刚才明明不是这句话开头。把书抢过来,翻开一看,还真的是……

“怎么跟我之前看的不一样?”

落荆棘捏了捏她的鹅蛋脸:“之前的书太过死板,我看了都忍不住犯困,更何况是你?”

玫瑰表示怀疑:“真的?那你为什么要看它?”

“打发时间。”

玫瑰又开始炸毛:“好呀你,落荆棘,你居然觉得跟我在一起是浪费时间?”

还要用书来打发!

落荆棘没再让玫瑰说话,已唇封唇,把她的毛安抚下来:“拿了本你会感兴趣的书,还想不想听?”

“听。”

想起自己的初始目的,玫瑰收了爪子,把被子往身上一盖,又把他的这头挡在两人中间,“念吧。”

“失信须眉等巾帼,谁言儿女不英雄。你知道这句话出自谁的口吗?”

讲故事还有互动的呀?

手枕在后脑勺上,这首诗好像在哪里听过……

阴翳黑团突然冒出来,还裹挟着强大的魔戾笼罩下来,玫瑰又觉头疼欲裂,仿佛有无数把刀子往她脑门上刮。阴鸷的咆哮,仿佛要把她的耳膜硬生生撕裂。

即将把她鲸吞蚕食时,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突然迸射出凛冽的光泽,浓烈的金光刺穿阴雾黑气,护住了她。

---“落荆棘,我看到了一句话,甚觉好玩,你帮我释意释意。”

---“换个称呼。”

---“换什么?”

---“夫君。”

---“……”

---“你又没喊我娘子,我干嘛唤你夫君?白让你占便宜?”

---“娘子。”

---“干嘛!”

惊觉上当,回眸见他温柔的笑容,仿佛在说,到你了。

磕磕巴巴了半晌,书都被揉皱了,女子才不情不愿道:“夫君……”

飞速流转的画面在眼前极速晃动,已然分不清身处哪个时间线上。又或者,她私心的想让当初与他在一起相处的点点滴滴,再次重现。

可是……这已然成为她的痴心妄想。

还有雨夜中被炮轰炸的一幕,如叠放在了一起,不停在她眼前闪现。

“玫儿?”

大掌贴在光洁的额头上,一声又一声,把她从梦魇中唤醒。仿佛有些东西,天生就该在排遣后,回归本真的生活。

浑身一个抽搐,玫瑰冷汗涔涔。在意识缓缓回笼后,被人抱在怀中,用体温渥着她,驱散那些冰冷刺骨的寒意。

“有我在,不要怕。”

替她抹掉汗珠,低沉的嗓音如琴弦悠扬的拨动,一点点抚慰着她,并把她从阴暗无边的深渊中,一点点拎了出来。

玫瑰喘了口气,恢复了些力气:“我……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有什么事,等下再说。”

他抱着她进了浴室,四面的装修都不菲,还有一个瓷白如玉的长方形物体。犹记得初嫁给他时,见到这庞然物体,险些被惊吓到,直呼见鬼了。夫君寻声匆忙赶来,知晓前因后果后,并没有笑她,而是亲自教她说,这是浴缸。

什么是浴缸?

就是类似在温泉里泡澡的缩小版。

水龙头也被做成了金色的龙,水从它的口中哗啦啦流出来,波纹的撞击声涤荡,湿热的水雾袅袅升腾,很快把整个浴室笼罩。

“夫君……”

轻音在浴室中隐隐回荡。

本以为忙里忙外的他会听不到,却握了握她的手,对她笑。

“你初见我时,是何印象?”

“真想知道?”

玫瑰点点头。

配合着温雾弥散的水声,英俊的轮廓有几分逗趣的意味:“本以为是红眼睛的兔子,没想到却是个爱挠人的猫儿。”

玫瑰:“……”

再次亮出自己的爪子,气汹汹赶他出去。不过这次她学精了,确保自己换洗的衣服在,这才敢明目张胆的赶人。

不过……她捂着胸口,仿佛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呼出的气息流畅舒顺。难道,挫骨扬灰的恶咒被圣女寻到办法解了?

看着镜中面色苍白的自己,戒指的光泽也淡了下来。玫瑰若有所思,却又无从思起。

如果这个恶咒真的解除了,那么是不是证明接下来的命运轮盘可以按照时间线往下滚动?

“夫君,今日是哪一年?几月几号?”

“民国二十七年,二月初七。”

玫瑰听完,心头跟着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