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沾吉从未想过,他会做这种事。
早知道,他曾经也是拥有好几个幸福家庭的人。
没错,就是好几个。想到这荒谬的事实,杨沾吉也愣是没憋住笑。
这是一种发自心底的嘲讽,对自己的嘲讽。
这时,一阵寒风袭来,他将身上的军大衣裹得更紧了。
可以理解,杨沾吉想,毕竟在地下室,他也没指望能有什么好环境。
“可以了,带他出去吧。”届时,身着白大褂的人从封闭的手术室中出来。
“好的,谢谢刘医生!”杨沾吉脸上带着奉承的笑,双手叠在一起,不停的鞠躬。
“嗯。”刘医生淡淡的翻着手中的资料,“再来一次,他就活不下去了。”
“知道,知道。”杨沾吉仿佛没听懂般,脸上带着痴痴的笑。
但他明显知道“他”指的是谁。单从杨沾吉的外表来看,却看不出什么特殊的表现。
刘医生拧着眉头,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在黑市的底下医院工作这么多年,能让他如此反感的人,他可算是第一位。
杨沾吉目送着刘医生,等到看不见他的身影后,杨沾吉的面色瞬间紧绷,大步跨进了手术室。
“爸……”杨三虚弱的小声招呼着。
见杨沾吉绷着个脸,孩子也不敢直视他了,只是佯装不自然的打量着周围。
简陋的床铺,破旧的墙壁,以及四处露进的风的墙壁,和杨三眼前如同恶煞一般的父亲,都让这个年仅十多岁的孩子瑟瑟发抖。
“自己下来走。”杨沾吉龇牙怒吼。
“呜……”杨三浑身猛地颤抖了一下,随即缓缓地用细如麻杆的手奋力地将自己撑起。
一阵折腾,却是徒劳。
刚经历大手术的他,怎能只靠自己便可以自由活动?按常理来说,卧床休息几个月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废物,”杨沾吉怒骂一句,“我去看货去,回来你要还是躺在这里,就等着吃一顿板子吧!”
听到这句话,杨三抖的更厉害了。
他想起了姐姐杨二,早知道姐姐就是去黑市之后,回来没多久就被打死了。
还有大哥,四弟……
杨三好不容易蹲坐在床上,环抱着双膝,瑟瑟发抖。
他的整个躯干部分都很疼,是那种深入骨髓的疼。
“嘶——”他又将小小的身躯蜷的更小。
父亲一直很不在乎他,甚至可以说成是厌恶。仔细想起来……杨三眼角闪着泪花,父亲好像对于他的兄弟姐妹们来说,表现得好像都不是很热情。
不热情到,只要有一个人是没有疼痛的,平和的度过一天的,那就算是意料之外的幸运了。
他有很多母亲,杨三又想,仔细回忆一下,他曾经见过三个女人。
他们是杨四,杨五,杨六的母亲,父亲说她们也是他的母亲。
杨大,杨二他们是一个母亲,记得听大哥说过,但他却从没见过。他想,大概也像姐姐一样被活活打死了吧。
哒哒——
脚步声近了。
杨三眼睛中透漏出恐惧,依他现在的身体情况,他肯定还是起不来。
如果没有完成父亲的要求,他怕……
“废物,起来。”杨沾吉的眉毛高挑,裤兜鼓鼓的,一副拿了钱不知该怎样嘚瑟的可怜模样。
“父亲……”
“嗯?”
“我,我还是起不来……”
“废物,我说你能起来,你就能起来!”
说着,杨沾吉快步走上前。
宽大的脚掌重重地跺在地面上,使地面发出“吱呀吱呀”的叹息。杨三更恐惧了,他已经把自己塞到了最小的那个角落。
“啊!”杨三的上臂传来一阵剧痛,他不住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咣——
杨三被杨沾吉猛地拖到了地上,此时他仿佛已经疼的不能呼吸了。
他想请求父亲的宽恕,他不应该没尽全力就放弃自己起来的,是他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但就当他刚想张口时,一股腥甜从腹中翻涌上来。杨三猛地一咳,红色的幕布顿时遮住了他的双眼。
孩子,睡吧,梦中有妈妈。
……
“白前辈小心,可能有埋伏!”
刚刚迈入黑市的地界,刘子余便立刻化身为迅猛的猎犬,在白沂舟周围跳来跳去。
然而这条猎犬在白沂舟看来,就好像是一只在杂耍的哈士奇。
“到了。”终于忍不了了,白沂舟便看着眼前的牌匾,巧妙的打断了刘子余的喋喋不休。
“白前辈你看,黑巾哈哈哈……”然而刘子余的嗓子仿佛永动机,这才刚刚停了几秒,又开始发出疯狂的大笑。
“你……哼。”白沂舟刚要忍不住呵斥刘子余,但他也一转头看到了这两个大字“黑巾”,到底也没忍住。只是提着一股气,发出了一声闷哼。
为了绷住前辈的架子,不容易啊。
“你好,号码。”
就待两人刚要进去时,不知从何处窜出了一位戴着黑墨镜的壮汉,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什么号码?”白沂舟把头探到刘子余身侧,低声问道。
“啊,白前辈我忘了和你说了,进入这个黑市是需要号码的。”刘子余一锤头,恍然大悟。
“这黑巾,一般的罪犯竟然还进不去。”白沂舟轻声吐槽。
“噗。”刘子余笑着递出了一张破旧的黑卡。
只见那人接过卡片,先是用鼻子闻了闻,随后又透过阳光仔细看看。让人不禁怀疑,这人带着墨镜,能看清什么。
“好的,请进。”良久,审核通过,他们可以进去了。
“哎,白前辈你看。”走过了一段距离后,刘子余回头看了一看,随即便不知为何笑的浑身颤抖,不住地叫白沂舟。
白沂舟闻声回头看,于是便成功惹了满头黑线。
这真不愧是黑巾的保安,西装裤子都破了一个大洞,漏出了里面的大花裤衩。
好家伙,这条花裤衩怕不是奶奶的棉被改造的。
“子余,那个卡片是从哪来的?”白沂舟问道。
“啊,这个卡片啊,”刘子余答道,“是我从刚刚一个出来的医生那里劫的,我看他也姓刘,正好,我就伪装他了。”
“那我呢?”白沂舟问道,他为什么没有身份就可以进去了。
“客人呗,毕竟黑市经常有来自各路的人来做生意,带几个客人很正常。”
“那一会儿我装黑市的医生?”
“白前辈你放心,就看那人穿的花裤衩子,就不会有人管我们的。”
闻声,白沂舟腹中暗笑。刘子余这小伙子若好好塑造,将来必定会是栋梁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