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罐锡注
宜兴罐,1以龚春为上,2时大彬次之,3陈用卿又次之。4锡注,以王元吉为上,5归懋德次之。6夫砂罐,砂也;锡注,锡也。器方脱手,而一罐一注价五六金,则是砂与锡与价,7其轻重正相等焉,岂非怪事!一砂罐、一锡注,直跻之商彝、周鼎之列而毫无惭色,8则是其品地也。9
【注释】
1宜兴:今属江苏无锡市,以工艺品紫砂陶器名闻于世。砂罐:陶质器皿。锡注:用锡浇铸的器物。
2龚春:一名供春。明代正德年间江苏宜兴人。原为吴颐山之家僮,侍主人在金沙寺读书时,窥得一寺僧制陶的秘诀,仿照金沙寺旁大银杏树的树瘿(树瘤)的形状和花纹做了一把壶,古朴可爱,人称供春壶。他因此被称为陶壶名家。
3时大彬:(1573—1648),著名的紫砂“四大家”之一时朋的儿子。他对紫砂陶的泥料配制、成型技法、造型设计与铭刻都极有研究。早期作品多模仿供春大壶,后根据文人饮茶习尚改制小壶,并落款制作年月,其所制壶,凭柄上拇指痕作志证,形成古朴雄浑的风格,被推崇为壶艺正宗。传授弟子颇多。
4陈用卿:俗名陈三呆子,明朝天启崇祯年间制陶名艺人,做工精细丰美,有“弦绞金线如意壶”传世。《阳羡名陶录》载其所制:“式尚工致,如莲子、汤婆、钵、盂、圆珠诸制,不规而圆,已极妍饰。”
5王元吉:应作黄元吉。浙江嘉兴人。张岱《夜航船·玩器》中载:“嘉兴锡壶,所制精工,以黄元吉为上,归懋德次之。初年价钱极贵,后渐轻微。”他所制锡器色泽似银,各式茶具都极精巧。壶盖和壶身十分严密,合上之后,提盖而壶身亦起,至于器身倾侧,则绝无落帽之病,被视为珍品。
6归懋德:归复初,字懋德,苏州人。他以生锡制壶身,用檀木作壶把,以玉作壶嘴和盖顶。清代谢堃在《金玉琐碎》中提及归复初制锡壶,言:“取其夏日贮茶无宿味,年久生鲇鱼斑者佳。”可见“归壶”之“品地”确乎不凡。
7与价:等价。
8商彝、周鼎:殷朝、周朝的铜制祭祀酒器、礼器。喻古玩文物。
9品地:品第,品位。
【评品】
作者对民间工艺极为珍爱宝重。“夫砂罐,砂也;锡注,锡也。”说明原料极为普通易得,本不值钱,而经名家高手巧夺天工的制作,身价不啻百倍。本文不仅列举了砂陶锡注的名家高手,而且将他们的制品价值与等重的黄金相比,将它们的艺术品位与商彝周鼎等国宝文物相提并列。赞赏之情,自在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