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厅内,楠木雕花椅上已懒散坐着位白衣男子,剑眉星目,腰间衣袂松散系着,黑丝高高束起,横以玉簪固定,丹凤眼微微下垂,饶有兴致地低头弄着茶盏,无处都流出一股风流之气。
“王兄,今日怎么肯移步到我府中来啊?北城怠慢,还望王兄宽恕。”
陆北城说着,眼带薄笑,信步上前,苏沧澜跟在他身后,站得笔直。
风流男子悄然移过眼,似笑非笑,“阿城,听闻你刚从夏城回来,这一路风尘仆仆,舟车劳顿,为兄担心你身体吃不消,这不特来此瞧瞧你。”
陆北城听此话,嘴角笑意更深,眼睛与他直对,电光火石间,毫无一丝温情。
“怕是王兄,迫不及待来看你的礼物了吧?”
陆玄谨哈哈大笑,一挥衣袖,空气中散出一丝淡雅的花香。
“既如此,也就不必兜圈子了,让你的“贺礼”露个脸罢。”
“王兄所言极是,只是,北城不知这礼若不合王兄心意,不知王兄是作何打算?”
陆玄谨危险的眯起眼,低头浮动着青花瓷盏,“合不合我心意,阿城既然都奉上了,那么便是任由本王处置了,放心,我不会将她怎样的。”
陆北城颌首,接着,大手一挥,从轻曼的软帐中,悠悠传来琵琶声,接着,厅内烛过增至数十盏,明亮暖黄,有花瓣洒下来,幽幽落到长摆上。
陆玄谨轻拿起一瓣花,放在鼻间轻嗅,淡雅花香之外是浓郁的蕊香,轻轻勾着笑,将花瓣捻碎,粉色变成深色的棕,最后化为汁液。
琵琶声未停,声调突然转的轻快,接着一阵急奏,几个身着粉色舞衣的女子翩然移了过来,长袖广舞,一扬收合,旋转如玉兰花般,层层叠叠,忽而,舞姬近前,纱袖轻柔甩在陆玄谨肩上,浓香扑鼻,忽地又抽离开。
陆玄谨饶有兴致的扯住那即将抽离开来的长袖,一把将那舞姬拉坐在怀,舞姬风流间作羞看他,停至,欲语还休,又退回舞台,与其余舞者合跳,只是眉目流转,脉脉含情,连台下观赏的不免也要动情三分。
琵琶声至高/潮,声音变得紧而急促,如潇潇寒风,肃马停啼,拨弄着徵音,乐调凄凄,风花秋月,美人薄命,诉断肝肠。
三四粉色衣裙舞姬,曼步两边,欠身蹲下,再起身时,中间突然多了位艳红色舞裙的女子,面戴薄纱,依稀能瞧见那勾魂的红唇,青蛾向上挑起,眼角点点星辰,光彩耀人,肌肤胜雪,杨柳细腰,锁骨微露。
此女舞步轻快柔媚,似还羞又带着张扬,傲骨间留处处风情,那勾人的柳叶眼却是莞尔不看人,赤脚间挂着红色风铃,旋转之际摇着清脆的靡靡之音,伴着琵琶声,多些异域风情。
一舞毕,陆玄谨眼眸流出浓重的趣味,那艳红色舞姬甩至最后一袖,陆玄谨眼疾手快,将她拽入怀中。
舞姬娇滴滴看他一眼,随机垂下眼,“王爷。”
陆玄谨挑起她的下巴,柳叶眼含着浓情蜜意,并不躲闪。
“你叫什么名字?”
舞姬轻轻退了一步,保持段不远的距离。
“夏芜,王爷。”
“哦?这么说,就是你了?”陆玄谨说着看向陆北城,陆北城有些走神,舞姿那样动人,他竟走了神。
不过,也只是一瞬。
“不知王兄可还满意?”
丹凤眼上挑,非常有进攻型,陆玄谨道:“不错。”大手掐了把女子的细腰。
“人间尤物,也不过如此了。”
陆北城淡淡一笑:“王兄合心意便好。”
“来人,上茶。”
夏芜退下去换衣,不一会儿,她身着素白色纱裙,宛若不食烟火气的仙子,轻揺曼步的走了来,身后跟着位低头端着茶盘的丫鬟。
陆北城轻轻扫了眼,面色却不露痕迹的微微一怔,只见夏芜举止端雅,娴静温柔,全然不见一丝刚刚跳舞时的柔媚之态,她面带微笑,灿如桃花。
夏芜走到陆玄谨面前,轻轻俯身行了礼,随即将头微微往后侧,对身后的丫鬟吩咐道:“上茶。”
温折草闻声,心想她已端着三杯茶盏,怎么还有空挡去摆放茶水?
顾虑是顾虑,可五小姐说得太过自然,她也只好硬着头皮照做。
将手在圆盘下暗中调着位置,以确保平衡,她费力却尽量显得轻松的一手托着茶盘,一手拿下一杯茶,放在那气质风流倜傥的男子手边。
明明只这么近的距离,就在温折草慢吞吞终于把控好手上的平衡,与手下要落地的茶盏时,身子却突然一斜,整个人却歪了下去。
温折草惊呼一声,可已经茶水连带着她自己都跌在那面相风流的男子身上了。
陆玄谨厌恶的正要推开,少女柔软的身体塞满怀,身上还有一丝好闻的清草味,就像带着露水一般的清新。
要推开的手悄然收了回去,他下意识的将鼻尖凑了上去,少女满满的稚香勾得他心神动荡。
与此同时,陆北城飞快的起了身,两三步走至眼前,夏芜虽离得最近,却做出一副吃惊呆愣,不知所措的模样。
苏沧澜大吃一惊,忙也跟上前。
温折草因为男子突然其来的靠近,吓得一把往后撑了一下,然后整个人跌在了地上。
陆北城到她眼前时,一把将她拽起身,冷了脸喝斥道:“府上没教你规矩吗?竟如此莽撞,还不退下?”
温折草吃瘪的揉揉后腰,明明摔得是屁股,可是她也不敢揉啊,她也不知为什么五小姐突然就把她叫上来,替代要上前奉茶的丫鬟。
苏沧澜将她拉到身后,使眼色让她退下。
她虽莫名其妙得一头雾水,却也乖巧的照做了。
“王兄,是府上下人手脚粗莽了些,让您见笑了,去内厢房更衣罢。”陆北城说。
陆玄谨看了他眼,没说话,余光扫到刚刚奉茶莽撞的那丫鬟:“你站住。”
温折草怔了怔,惊魂不定,难道,难道,那人这么不好惹,洒了他茶水,就要打人不成?
她战战兢兢回过头。
“你好大的胆子,见了本王,竟不行礼?”
她哪知道她是哪门子王爷,只知道陆北城倒是个王爷,不过人家陆北城虽长得面恶,可也没像他这般小肚鸡肠,欺人仗势啊。
这样想想,温折草突然明白了,为何刚刚陆北城一脸紧张,苏兄也这般慌乱了。
此人是真的惹不起罢。
温折草怯怯抬眼看着陆北城,陆北城只朝她淡淡点头,看来是没多大事??
温折草随机温顺的低下头,俯身冲着那人行了礼。
“见过王爷,刚刚奴婢一时手…手滑,惊吓到王爷,奴婢……奴婢知罪。”
陆玄谨撩开被泼湿的那半边衣袖,动作风流随意。
“抬起头。”
温折草心提到嗓子眼,然而,陆玄谨关注的却不是她的表情,而且她身旁几步远的,陆北城。
陆北城虽表现的极淡漠以及波澜不惊,风轻云淡,但,对自己的对手怎么会这点了解都没有呢。
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变化,全全都被他收入了眼底。
陆玄谨收回余光,正面打量着这莽撞丫鬟,虽算不上绝代佳人,但面容清丽,水灵灵的杏眼透着股不谙世事的天真无邪。
还有一丝初生牛犊的莽撞,可比着他手边的这位舞姬,可谓是逊色不少,无论是举止风情还是容貌。
陆玄谨暗色瞳孔一闪,表情浑不在意道:“既是你惹的祸,那么,你过来为我更衣。”
苏沧澜听此,忙跨步上前要阻止,陆北城不声色的暗拉了他一把,轻轻摇摇头,苏沧澜只好作罢,焦灼的看着温折草。
“哦。”温折草想着这人果真小气,这点小事竟也要揪着不放?
哼,有什么大不了了的。
不就是更衣吗?她每天都帮五小姐更衣,熟门熟路的很。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温折草虽羞捻,却故作平静的跟在了那白衣男子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