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个极明朗的好天气,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朝堂上,一片沸腾,李衡的脸上满是化不开的阴霾,暴雨将至。
“陛下,妖后乱政,臣等恳请陛下废后。杀妖后,肃朝纲!以死相谏!”
“以死相谏!”
“以死相谏!”
一波一波,如浪潮滔天,席卷着整个朝堂。
李衡无助地望向宋丞相,想祈求他的帮助,宋丞相却是冷冷望着他,丝毫不表态,满是轻蔑的看着他失措的模样。
那神情与年少时宋鸾淑望着他的神情是那么相似。
李衡低垂下头,手攥成拳,那般用力,几乎要将手心攥出血,他不得不做出决定。
他抬头一刹那,心中已有定夺,漫不经心道:“太常卿,朕听闻爱卿家有一女儿,今年多大了?”
“回陛下,臣女已有十八年岁。”
他饶有所思,继续问道:“太尉的孙女也到了出嫁的年龄了吧?”
“回陛下,老臣孙女去年才行过及笄之礼。”
他淡淡一笑,“朕的后宫空置已久,不知各卿家是否愿意将自家之女许配给朕呢?”
“陛下英明。”
众臣拜服,再不提废后之事。
只要将来自家的女儿诞下龙子,王后之位指日可待,今日废不废后,已无关紧要。
宋丞相像是早已料到一般,只是冷眼看着,脸上满是不屑的轻蔑之色,那神情当真像极了当年宋鸾淑。
宋丞相从没怀疑过自己的眼光,他女儿所选择的这位君王,就是这么一个彻头彻尾软弱无能的懦夫,废物。
本是明媚的好时节,李衡心中是阴云密布,宋鸾淑心中却是结了百层冰川,再暖的艳阳也无法融化的冷寒。
“鸾淑……”李衡低垂着头,不敢与她四目相对。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她冷冷道。
他能说什么?无非是不得已,对不起。
“近几日,我不能一直陪着你了……”李衡吞吞吐吐,心中万分愁苦,“你要多保重身子,不要太过劳累……”
宋鸾淑冷笑,自古男儿多薄幸,万般借口,皆是为了自己的贪欲。
岁月如霜,笑她太当真,笑她戏演得太动情。
当日选择嫁给他,与他结盟,就该知道,这个懦弱的男子,向来只会妥协,向来不会反抗。
呵,二人的爱情,他都妥协了,她还能如何?
心中的悲凉,苦闷,又能与谁诉说?
桃花红颜已不复当年,可笑她竟还是小女儿的心态,爱为何?
镜中花,水中月,看不透,摸不着。
既如此,罢!罢!罢!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时光无痕,春去秋又来,转瞬即逝。
宋鸾淑静静坐在桌案前,看着成堆的奏章,眉梢微微蹙着。
李衡自那日后广纳后宫,便忙着应付那些后宫嫔妃,鲜少来看望她,偶有几日来看她,她也是对他视而不见,如千年不化的寒冰,对他彻头彻尾的冰冷。
小绿不停在殿内踱步,唉声叹气,“娘娘,听闻淑妃娘娘已有两个月身孕了。”
“哦。”宋鸾淑头都没抬,淡淡回道。
小绿却是心急万分,“陛下龙颜大悦,下旨封赏六宫。”
“哦。”依旧是冷淡的语气。
小绿却是急得跺脚,“娘娘怎还能如此淡定?若是淑妃娘娘诞下龙子,保不准会被封为太子,母凭子贵,那娘娘的王后之位……”
“小绿,你打小就跟着本宫,你觉得本宫会让他人夺走属于我的东西?”宋鸾淑微微抬头,冷笑一声,“她还不够格。”
“娘娘,后宫多少女子觊觎后位,不可不防啊!”
宋鸾淑脸色平静,对她淡淡一笑,“小绿,把这叠东西呈给本宫的父亲,还有这封信,一齐交给他。切记,定要亲手交付于他手中。”
“是,娘娘。”小绿只得听命离去。
那封信,是她昨夜辗转思绪良久,才孤注一掷写下的。
封信里就三个字,帮帮我。
那是她心中无力的呐喊,父亲,帮帮我,帮帮女儿!
自从她成为王后,实行新政,打压门阀士族,她的父亲就一直置身事外,冷眼看着一切。
十年过去了,她一事无成,只身一人,真的是什么都做不成。
她一直想成为让父亲骄傲的女儿,所以再苦再难,都自己受着,不曾向父亲求助。可这次,她不得不请求父亲出手了。
父亲,帮帮我……
几度泪湿枕巾,心中的那份软弱,终是掩藏不住。
五天后,御史大夫张家的倾覆,震惊梁国,宋丞相列出二十条罪证,条条当诛,逼得梁王不得不诛灭了张家九族。
李衡愤愤看着她,眸中满是血丝,质问道:“你为何这么做?”
她冷笑道:“这叫杀一儆百。御史大夫贪赃枉法多年,又千方百计阻挠本宫的实行各种为政举措,如今证据确凿,二十条罪证,条条当诛,他百口莫辩。十多年了,这盘举步维艰的棋局,总算找到了突破口,就由他死的来开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