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尚書》
我國文學史與西洋文學史有極大不同之點。我國重散文,次為韻文。在中國,散文可能更先成為一文學體系。西洋的散文以小說為大宗,中國的散文則以歷史為大宗,因中國向來以史當作文學看。所謂左史記言,右史記事,普通說,《尚書》記言,《春秋》記事,為我國古代兩大史書,它們在文學上均有很高的地位。
中國古代散文特徵既然是史,史是客觀的,記言記事,因而以歷史當文學,故小說與戲曲就不發達了。
我國古代除韻文的《詩經》為主以外,尚有以散文體的《尚書》,兩者是並重的。
《尚書》有今古文之別,古文《尚書》晚出,是偽的;今文《尚書》由古代傳下,是真的。如果按照近代的疑古運動派的說法,則今文亦是偽的。其實,今日已可決定今文為真。今文《尚書》中之〈堯典〉、〈禹貢〉均為極早之作品。〈堯典〉應為戰國時作品。
《尚書》中最可信的作品是商代的〈盤庚〉,商代有一國王自黃河以南搬遷到黃河以北之河北省彰德府安陽縣,即今日稱為殷墟的出甲骨文之處。自盤庚始至商紂止,殷商立都達二百餘年,當時盤庚遷都遭百姓反對,故特寫此文——〈盤庚〉上、中、下三篇以曉喻人民,實為最真實之演說詞,但為最難讀之作品。
至於《尚書》中正式像樣可講的要從西周起,因為虞書(〈堯典〉)、夏書(〈禹貢〉)、殷書(〈盤庚〉)均有可疑之處。正式之我國文化起源可說自西周起,因《詩經》與《尚書》均出自西周。
從西周開始,《尚書》中之作品有:
〈牧誓〉:說明武王伐紂,牧野誓師。
〈武成〉:說明周武王如何滅商紂。
孟子云:“盡信書不如無書,我於〈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一策即一竹片,約有三數十字之多,因該文其中有“血流漂杵”一句,實對戰勝之描述誇張過甚。但由此可證明〈武成〉在孟子時已有。
〈洪範〉:說明商為周武王滅後,商之箕子不屈流韓,後又為武王召回,箕子所說一番話即曰“洪範”,但有可疑之處。
〈金縢〉:說明武王病時,周公禱告願代武王死,史官將此禱文及記載裝入金縢中保存之。
〈大誥〉:文王封周公兄管叔,商後人武庚作亂,周公東征,大誥即是用兵宣言,以此詔告天下。
〈康誥〉:周武王時封康叔於魏時之告誡語,封於商之彰德府。
〈酒誥〉:商人嗜酒,武王告康叔戒之。
〈梓材〉:此文亦係武王告康叔。
〈召誥〉:說明建都陝西鎬不方便,故再建都洛陽,派召公去洛,召公有言,請周公告周武王。
〈洛誥〉:洛邑建成後,商人降周者,周公作宣言,記造新都事。
〈多士〉:說明建造洛邑後,周公告商後人。
〈無逸〉:周公告各姪兒勿偷懶。
〈君奭〉:周公與奭公談話。
〈多方〉:周公東征勝利後告各國。
〈立政〉:周公告周成王。
〈顧命〉:周成王之遺囑。
上述諸文件,均為研究周代之重要史料,我們如不能全讀,亦應該讀其一二篇,此即嚐鼎一臠之意。
綜言之,我國古代韻文易讀,而散文古拙難讀。故《詩經》易讀而《尚書》難讀。此處要說明者,是《詩經》經過沙濾作用而與政治結了不解之緣的,此為與西方文學不同之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