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达理等火桶的木材彻底烧光了,只剩下橙红的火炭的时候,去门口搭的小杂货间找了几个红薯埋到火炭下面。
霍敏先泡完的脚,她一个人也不敢(不想)进房间,特意等赵达理洗完后和他一块儿进的房间。
一米五的床上睡了两个人,倒是不挤,就是有点儿冷。霍敏洗完脚后没有立马进被窝,结果被窝暖了好久也没暖热,没办法只能从赵达理的被窝取暖。
最后为了暖和就盖了两床被子,但是霍敏睡着后老抢被子,于是赵达理又冷又怕的睡了半宿,但是他一睡着就听到好像有老鼠的动静,立马就睁大了眼睛,直到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然后先是梦到鬼压床、然后又被人追杀掉到冰窟窿、最后还被人掐住了命运的咽喉喘不过气来……
第二天,大年初一。
赵达理醒过来后,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开始感谢上苍,感谢母亲,感谢爷爷奶奶,感谢保佑他醒过来的赵家的各位老祖宗们!
霍敏倒是睡得很香,早上起来连伸了好几个懒腰,含糊不清的说了句“被窝里可真暖和啊,不想起床~”
身体不想起床,脑子却下达了“赶快起床”的指令,最后霍敏还是从暖和的大红被子里爬起来了。
赵达理先下的床,看到她那懒洋洋的样子,竟然想到了“新婚燕尔”这四个大字,果真是年纪大了就想结婚了么?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门外赵远山的声音响起来了“赵达理,起了吗?快点儿出来叠“金元宝”,一会儿给你妈捎点儿钱……”
赵达理瞬间什么心思都没了,顺便开始催促霍敏,省得一会儿老头子在初一这天也发火!
霍敏也快速的把保暖裤、毛衣、外套都穿好,赵达理见她穿好后才开的门。
赵远山拎着一兜的黄色火纸开始折金元宝,赵达理也上前帮忙。霍敏不会折,她先观察了好几遍,正准备上手,赵远山撇了她一眼“你不会就别动手了,省得白折腾!”
霍敏刚摸到火纸的手瞬间就缩回去了,赵达理见状安慰道“阿敏,你先去洗脸吧,这事儿我跟我爸两人就够了。你洗完再帮我倒杯水,我渴了。暖壶里还有热水,你洗脸的时候加点儿热水进去,早上水凉。”
霍敏点了点头“叔叔,那你们先忙,我去洗把脸。”
霍敏走后,赵远山哼了一句“就你话多!”
赵达理不理他,霍敏洗完脸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白开水,“叔叔,你们早上想吃些什么?我去做饭吧。”
赵达理开口道“霍敏,不用了,你坐下休息一会儿,早饭我一会儿去弄。”
“等你去弄饭,我怕是早就饿死了!稀饭在锅里煮着呢,热的还有馒头。”赵远山说完后直到折完火纸就再没开口说话了。
赵达理倒是时不时地开口和霍敏说两句,可是她看到赵远山那不喜的眼神后,也赶紧闭上了嘴巴。
——
简单的吃完早饭,三人就朝屋后的山上走去,走了半个多小时才看到几个矮矮的坟包。
霍敏和赵达理依次给爷爷、奶奶、妈妈烧了金元宝,各磕了三个响头。赵远山在附近放了一挂鞭炮,噼里啪啦的响了一分多钟,然后有些不太好闻的味道(硝、磷还有其他一些物质混合在一起燃烧后产生的刺激性味道)弥漫在周围的空气中。
鞭炮放完后,赵远山就催着两人离开“你们俩先回去吧,一会儿可能有小孩子过来拜年,糖果我放到小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了。”
霍敏和赵达理离开后,赵远山在坟头侧边坐了许久。直到天空中落下了冰凉的雨丝,他才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得极慢,仿佛万般不愿……
——
苹县警局,赵知书已经五天没碰手机了,手机被没收了。她拿着一个小本子翻了好多遍,头顶上还有广播在播报,日子过得心安。
李胜过年没回家,抽空就来看她,给她带吃的。大年初二这天中午,他又来了,赵知书一看见他就哭了“你不是说你昨天夜里就能到家吗?怎么现在又过来了?……是不是因为我,你没买上火车票?……”
虽说确实是因为赵知书,他退了卧铺票,买了站票。然后又因为她进了监狱,他把站票也退掉了,但是李胜确实不想告诉她真相,毕竟他也是在为自己“赎罪”。
“知书,你别哭了!你哭得我也想哭了。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看望你了,你后天就能出来了吧?
我跟你们宿舍楼的阿姨打好招呼了,你出来后先回去住着,等开工之后我再给你办离职手续。
说实话,我能理解你为什么非要进来受教育,“为了心安”对吧?你也问了我几次,为什么过来看你,我也一样。
徐威这件事情终究是因我而起,是我对不起你,我也做错了事儿,所以事情才会一步一步的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会答应我一个要求。所以,希望我们以后还能做朋友……”
李胜离开后,赵知书半天没回过神儿,只是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砸在水泥地上,砸在这人世间,为所犯的“错误”浇灌……
这路啊,有时就是这么地艰难。
世上的事情,大多难得两全之法,人生不如意之事也是十之有八九,赵知书正是因为知道这些,对于失去“李胜”这么一个为数不多的朋友后,心情真的是难过到了极点。
——
二月八号,是个好日子。
天气不错,除了还有些冷,再没别的缺点了。
赵知书时隔七日后再一次见到这蔚蓝的天空,突然就很想大哭一场。
她不敢低头,害怕一低头泪水就会收不住了。
很久以前,她就知道哭泣没用。
人们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可她不一样。对她来说,越是哭泣,父亲就越是不喜,枝条就会断得越快。哭得越狠打得越疼,直到再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哭泣为止……
明明事情已经过去好多年了,现在也没人打她了,她回想起来还是觉得身上很疼,疼入骨髓中的那种疼……
赵知书突然就很想给家里打个电话,只是手机怎么都开不了机。
赵知书找了一个小商铺,先欠了五块钱,等手机一开机就把钱给付了。
赵知书没等得及手机充满,电量还没冲到一半,她就拿着手机跑了出去,收钱的奶奶喊了一声“小姑娘,你充满电了吗?五块钱包一次充满的,你要是再过来的话可就得再交一次钱了。”最后一句话,声音格外的低,只是因为儿媳安了一个监控时时看着她呢,老人叹了口气“老喽老喽,惹人厌喽……”
赵知书跑开后,立马给通讯录里的“赵先生”拨了一个电话,刚接通没多久,她的脸色煞时就白得可怕,手机也没拿稳,“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钢化膜上立时布满密密麻麻的裂痕,仿佛此刻她的心一样。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无坚不摧了,奈何有人一句话就能把她击得溃不成军,让她无比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本就有些灰暗的世界,突然间就变得一片荒芜,寸草不生,荒凉至极。
她慢慢的蹲下去捡手机,可是眼前一片模糊,明明就在面前,却始终够不到,那手机仿佛是一个虚影,只可见不可触。
为了找个清静的地方讲电话,她特意寻了一个小过道,这里基本也无人来往。所幸她就直接坐到了泥地上,闭着眼睛摸到了手机,紧紧的抱在怀里,一句话也不说,眼神空洞得很,不知魂魄跑到哪里去了,仿佛留在这世间的只是一个躯壳而已。
小道的尽头,一个身穿青色军大卦的男人朝赵知书这边走来。他神色焦急、走路飞快,很快就移动到了赵知书跟前。他没注意脚下,只是突然被绊了一下,身体狠狠朝前踉跄了一下才稳住。正想找罪魁祸首呢,结果等他看到赵知书后,如同看到一个珍宝,两眼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