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古玩前辈

李寻回到琉璃厂大街,心中仍纠结要不要把刚刚看到的事告诉给牛爷。正当犹豫之时,一位路人走来搭讪:“兄弟,今天雅集堂咋关门了,店主呢?”

“什么!关门了?不可能,雅集堂啥时候关过门。”李寻难以置信地朝雅集堂望去,果然是店门紧闭。

路人见李寻也不知情,只得摇着脑袋转身离开。

生意不怕赔,就怕歇,尤其是古玩行更是如此,聚古斋到底因为何事才忍心关门呢?莫非与牛犇去地下钱庄借钱有关系?

剪不断理还乱,李寻不再纠结这些,他知道当下首要任务是找到吴云山要的玉壶春瓶,只要一周后能按时交货,吴云山一定就不会亏待自己,票子肯定也能给足,到时候先把牛爷的债还了,然后再将聚古斋重新装修,让琉璃厂的左邻右舍高看几分。

李寻回到店内掏出瘦猴给的纸条,小心而急切的抚平展开,只见纸条上写着:金鱼胡同8号王二爷、大栅栏22号孙瞎子、前门大街146号冯鬼子。

李寻看着纸条上的三处地址,沉思数秒,决定采用就近原则先去找大栅栏22号孙瞎子。

大栅栏是与琉璃厂相距很近商业区,它始于元,建于明,盛于清,前后历经数百年而不衰。

清中期时,朝廷为了保证商户经营,不被匪徒侵扰,于是,下令设立栅栏进行区域隔离。又因此地商贸频繁、人员密集,所以此处设置的栅栏要比其他地方的更为精巧密集,久而久之,人们称此处为大栅栏。

下午时分,李寻骑车来到了孙瞎子的住所,站在门外敲了半天门,也未见有人应声,弯身锁好自行车后,准备推门进入。

“孙爷,在家吗?我是琉璃厂聚古斋的李寻。”李寻边往里走,边打探院内陈设布局。

这是一座不大的四合院,虽然主体建筑破旧,却十分整洁,门窗也保存完好,好像有精心打扫过一样。

院内最醒目的当属水井旁的青花大水缸,上面居然描绘着双龙戏珠纹饰,看样子应该是晚清的物件。

李寻走上前打算看个仔细,可刚走到水缸旁,口中就忍不住发出连连叹息,原来在大水缸的侧面有两条大冲,不过好在已经用几枚红铜锔钉给箍住了,李寻伸手抚摸着锔钉,手指感觉到凹凸不平,俯下身一看锔钉上面竟然还有錾刻的梅花,不必多想,这手艺定属于老北京梅家。

李寻围着大缸边走边看,无意间脚下踩到一只塑料瓶子,发出“噼啪”的声音。

“谁啊。”一丝苍老的声音传来,沙哑而干枯,好像从地下冒出来似的。

“孙爷,是我李寻。”李寻环顾四周寻找声音的出处,最终在东厢房门口看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此人正是孙瞎子。

李寻赶忙拎起手中的杏花楼糕点上前弯腰行礼,恭敬地说道:“孙爷,你在家呢,我来看你了,给你带了最爱吃的杏花楼糕点。”

“别那么多礼数啦,我眼神不好看不见”孙瞎子挥了挥干枯的手,示意李寻在自个身旁收音机前的绣墩上坐下。

李寻有些惊愕,心想孙瞎子到底是不是装瞎,刚刚自己与他相距五六米远,他咋知道自己行礼了。难道是因为刚刚脚下踩到的塑料瓶声音惊到了他,他又通过声音判断来了外人。

那么问题又来了,刚刚敲门怎么没有人回应呢,当李寻看到那台海燕牌收音机时,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想必是孙瞎子刚才在听收音机。

“李寻?是琉璃厂李半眼家的孩吧。”孙瞎子撩了撩苍白的发须。

“没错,我和你们家孙宝是同学,他都去国外留学了,我还在这倒腾瓶瓶罐罐,还是宝哥厉害。”李寻笑着恭维孙瞎子,但孙瞎子并不买账,反倒因为李寻的话情绪激动起来,身体变得哆哆嗦嗦。

孙瞎子骂道:“别提那个不孝的东西,他自个跑到美国读书,不要他爹我了,王八犊子。”

“咋又骂起来了,他是王八犊子,你成啥啦,再说了过段时间不就毕业回来了,赶紧喝你的药吧。”孙瞎子的老婆从厢房内走了出来,将手中的一碗热汤药递给孙瞎子。

孙瞎子接过浓稠的汤药,毫不迟疑地一饮而尽,那股子干脆劲比瘦猴喝酒还要痛快。

孙瞎子老婆与李寻客套几句,便转身回屋了,李寻通过她撩起的门帘间隙,发现屋内生活器具一应俱全,不由地心生诧异,为何放着正房不住,偏偏要住厢房呢,还未琢磨明白,孙瞎子先开了口。

“杏花楼的糕点给一块,我得甜甜嘴。”孙瞎子唇齿间流露着强烈的药渣子味,他枯燥的手伸向李寻,李寻见状赶忙拆出一块芙蓉糕递到他的手心。

孙瞎子边吃边说:“嗯,是这个味,舒坦,说吧,找我啥事?”

李寻搓着手掌笑道:“我是想请孙爷……”

孙瞎子将剩下的半块芙蓉糕送入口中,拍了拍手示意李寻就此打住,随即冷笑道:“忘跟你说了,我有两个规矩,一、我不帮人找货,年纪大了走路都不稳当,咋帮人找货;二、我不帮人看货,眼神不好啦,看不准,要不别人怎么能叫我孙瞎子。”

李寻一时语塞,但仍不死心,心想搬出瘦猴,也许孙瞎子就松口了。

李寻劝说道:“其实,是瘦猴让我来找你的,孙爷的规矩我略有耳闻,怎么敢让孙爷坏了自个规矩呢,我只是想向孙爷打听件事,希望能给我指条路子,猴叔的面子你多少得给点吧,”

孙瞎子情绪变得平和许多,缓缓道:“先别拿瘦猴挡我,先说事,慢着,你不会也是来打听生肖梅瓶的下落吧。”

李寻脑袋一懵,心想孙瞎子怎么会无缘无故扯到生肖梅瓶呢,难不成有人已经来打听过这事,为何大家对生肖梅瓶如此青睐,难道背后真的暗含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绝对不是,我对那玩意没兴趣,我是为别的事来的。”李寻岔开话题,他从孙瞎子的语气中已强烈的感受到孙瞎子对生肖梅瓶的排斥,既然如此,又何必再追问不休。

“不是最好,那生肖梅瓶碰不得,前些年琉璃厂大街店主们为了抢它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我这双眼睛就是那时候弄伤的,还有……算了,不提了,说你的事吧。”孙瞎子将到嗓子眼的话咽入腹中。

可就是这么几句简单的话,却透露出引人遐想的故事,李寻的好奇心彻底被激发了出来,但见孙瞎子已没说下的欲望,只好作罢,从怀中掏出玉壶春瓶的照片递了过去。

“哼,你比铁拐强还狠,前几天铁拐强找我打听生肖梅瓶,被我指着鼻子骂跑了,这会儿你却拿着一个宋代物件的照片让我看,不会要问我下落吧。”孙瞎子面容上浮现出一丝不屑。

“原来打听生肖梅瓶的人是铁拐强,他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呢?”李寻喃喃自语,忘记了回孙瞎子的话。

孙瞎子感觉自个被冷落,愤愤地说道:“我孙瞎子没见过这种物件,你去别处问问吧,这宋代宫廷的玩意,比生肖梅瓶还难得,哎呀,真是一个比一个难缠,我还不如死了清净喽。”

李寻刚要开口迂回,却被孙瞎子抬起的手势制止,他微微叹了口气,只得道谢离开,走到院中时,又多看了几眼那口青花大缸,按耐不住心中的惊叹,冲孙瞎子喊道:“孙爷,院内的大缸可真好。”

“那是,不瞒你说,以前溥仪皇上还在里面光屁股洗过澡呢,正儿八经宫里的物件,谁见了都说好。”孙瞎子又捏起一块芙蓉糕往嘴里送,脸上的褶子与笑意融为一体,难以区分彼此。

“知道是好东西还忍心砸成两半,真是越老越糊涂,小寻啊,婶忙着和面呢,就不送你啦,等我们家宝儿留学回来,到家来吃饭啊。”

“好嘞。”李寻应和着往院门走去,临走之际,又忍不住回望一眼院中的那口青花大缸。

李寻骑着车出了胡同,单手点燃一支烟,吧嗒吧嗒抽着,脑海中反复琢磨孙瞎子的话,他现在越来越能肯定生肖梅瓶不是简单的物件。

当然,他也更好奇几十年前琉璃厂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为何大家都闭口不谈,这一切的背后隐藏着怎么样的秘密。

“不行,我得先回家再看看梅瓶。”李寻在心中嘀咕一句,随即转动车把朝自家方向骑去。

一支烟的功夫,李寻回到了家中,他迫不及待的翻出梅瓶摆到灯下,而后又端来一大盆水,他是想往梅瓶中注水,因为梅瓶最初的作用就是装酒水,所以,他想试试装满水后的梅瓶会不会有变化,尽管这么做很荒诞,但他还是想尝试。

说干就干,李寻将梅瓶敦实在地上的软草窝内,将塑料漏斗插在梅瓶的口子上,端起脸盆就往里倒水。梅瓶底部虽小,但肩部十分饱满,所以容量并不算太小。等倒了大半脸盆水后,梅瓶终于被灌满,李寻蹲坐在地上观察着梅瓶外面的纹饰,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可它依然毫无反应。

李寻缓缓起身,此时,他看到梅瓶口部居然漂浮着一小卷油纸,它究竟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