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十九天(一)

杨凡做出苦恼的样子,“这下可好,我的半世清白都毁你手里了。”

殷童吐着舌头,翻着眼睛,做出吊死鬼的样子说,“杨凡,你被女鬼缠上了,你这辈子也别想逃脱了,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杨凡直摇头,“你这个女鬼太没威慑力了,蠢萌蠢萌的,只怕连孩子也吓不住。”

一句话戳中了殷童的伤心处,她放下手,焉答答的,“我大概天生就没有装神弄鬼的天赋。”

“这有什么关系吗?”

殷童没法向杨凡坦露,无常的话说得很清楚,如果有任何人知道了她的事,自己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没有说话,走到窗户边,抚弄着那盆兰花。

自从知道了殷童的前世今生,除了对她更增添了一份怜惜外,杨凡对她的身份也产生过怀疑,她是植物人,至今还在医院躺着,存在于自己面前的就不应该是鬼魂,众所周知,只有死去的人才会变成鬼魂。

那站在他面前的又是什么呢?

见殷童沉默着,他试着问,“只有死了的人才会变成鬼魂,可你只是一个植物人,所以现在的你不是鬼魂,是吗?”

殷童没有说话。

如果杨凡自己猜到了她的身份,那她就不算违反了无常的命令。

杨凡思索着,她不是鬼魂,并且总是在以前出事的这条马路上徘徊,她每天只能在两点到三点之间现形,联想起以前看过的小说,莫非她只是个魂灵?

“你是在等马路上过往的车辆,是吗?”这几天他一直在网上搜索,虽然不能完全肯定,但他已经猜出了大概,她来这里是为了寻找替死鬼。

“我不能告诉你,你也不能问我。”殷童转过头。

虽然她没有明确回答,但杨凡已经从她的眼中得到了答案。

杨凡锁起了眉头,生存果然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不管对谁来说。

“没关系,你还有很多的时间,在这条公路上,交通事故绝不会是稀有的事件。”杨凡安慰着,同时也是试探着。

“不,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一共有二十九天的时间来完成任务,如果完不成,我就要走了。”

两人说得都很隐晦,殷童用完成任务来指代寻找替死鬼一事,只要不是她主动承认的,就不算违反规则。

这么说,自己是猜对了,杨凡在心里估算着,距离殷童出车祸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八天,还剩下十一天的时间。如果她完不成任务,她就永远不能从植物人醒来。

一种紧迫感油然而升。

“你会变形吗?”杨凡问,“比如说从人的样子突然变成满脸是血的那种?”

殷童摇头。

“你会附身到别人身上,让人暂时失控发狂什么的?”

殷童又摇头。

“你有灵力吗,比如能操控意念或者什么东西?”

殷童还是摇头。

杨凡表示很无奈,“鬼魂不是应该很神通广大的吗,诸如此类的不都是小菜一碟吗?”

殷童有点火大,冲着杨凡说,“我不是鬼,我只是一个魂灵,很纯净的那种。”

果然如此。

“这就有点麻烦了。”杨凡拍拍脑袋,很是伤脑筋。

他现在不关心她是如何成为魂灵的,他只关心她能不能完成任务,然后从植物人醒来。

殷童看着墙上的钟说,“其实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至少在我离开之前明白了很多事情。”

三点快到了,现在的她只想尽可能的享受在人世的最后几天时光,如果可以,她想把这段记忆带到阴世去。

杨凡看着她慢慢的消失,本能地伸出手去抓她,但她的手象流沙一样,很快也消失了。

——

今天陈粒来了,她静静的坐在床前,看着呼吸平稳的殷童。

她刚刚被任命为品质主管,接替殷童的职务,大家纷纷来向她祝贺,只字不提殷童。

殷童出了事后,梁欣不久后也主动离了职,而殷童的职务空缺,短期内无法复职,影响了公司的日常运营,所以领导决定还是由陈粒来接任品质主管。

曾经与殷童关系不错的同事都投到了陈粒麾下,向她示好,而殷童则成了大家刻意回避的名字。

对于这个姗姗来迟的任命,陈粒并没有觉得什么可得意的,她只是在接到通知的那一瞬间觉得很感慨,殷童的那些拥护者们,一夜之间就改换了旗帜,陈粒明白,不是因为她真的比殷童多了多少实力,而是她比殷童多了一些运气。

而运气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虽然她不知道殷童什么时候会醒来,但她还是很想来看看她,陪着她坐一会儿,看着没有知觉的殷童,她觉得自己好象看到了殷童的另一面。

其实她确实是相当可爱的。

殷母说,“同事中间还是你最疼我家童童,三天两头地来看她,童童虽然还没有醒来,但她的下意识肯定是能感受到的。”

陈粒笑笑,她又怎么能打击一个人的美好愿望呢,希望总是要有的,即使机率微小到可以忽略的地步,事实上很多人就是靠着这微不足道的希望支撑下去的。

殷母问,“肇事车辆找到了吗?”

陈粒说,“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中,已经有点眉目了,但还需要时间,请阿姨放心。”

她这么说是有原因的,根据她在交警队的朋友说,案情到现在毫无进展,仅凭目击者的简单描述,现场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殷童的车辆是受外力影响而引发的车祸,何况交警调取附近路段的几个监控点后,也没有找到所谓的尼桑车,所以如果殷童不能醒来亲口作证的话,根本无法破案。

为了安慰殷母,陈粒只能选择把这个谎继续下去。

殷母没有说什么,忧愁却是更深了一层,她每天都盼望着自己一觉醒来,就能发现殷童睁开眼睛,喊她一声妈妈,或者随便说点什么都行.

可是她每天只是无休止的沉睡。

有时候她真想把殷童摇醒,告诉她别再睡了,她真怕自己的女儿睡得太长而把毕生都错过了。

但她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她告诉自己,也许女儿觉得太累了,她只是想休息一下,等她睡够了自然会醒来的。

所以她每天还是坚持和她说话,一遍遍的讲殷童小时候的事情。

今天她讲的是殷童小时候不肯吃胡萝卜的事情,她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讲这件事了,但她还是翻来覆去的讲,只是有时候会把胡萝卜说成别的什么蔬菜。

陈粒在床边坐着,听着殷母讲故事,感觉自己也回到了童年的时候。

所有孩子的童年好象都是差不多的,那时候每一天都很慵懒和漫长,平淡的生活中除了无聊就是等待,所有的意外都在故事书里,所有的美好都在不久以后的未来,每天闻着妈妈的饭菜香,在不知不觉的幻想中一个暑假就过完了。

她觉得自己好象也回到了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