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奶奶生病在家的日子

伴着翠凤的祈祷和焦急等待,在傍晚的时候一行人都回来了,唯独留下丈夫崔爱家在医院照看婆婆,但是看这些人的神色像是不大好的样子。因着婆婆不在家,所以公公吩咐翠凤在自己家给这些人备饭,但是大家都吃的不多,大抵都是因为婆婆住院的缘故,所以大家都没有什么心情。唯独,大哥崔爱国和大嫂英香二人嚷着“饿死了,饿死了”,手上的筷子挥舞的频率很快,一时间倒是吃了不少。公公崔海深这时候也少了往日的严厉,脸上也挂上了愁容,一副心有戚戚然的样子。吃完饭等翠凤收拾好了厨房,一大家子聚在了一起,崔家大姐才满含热泪慢慢的道出事情的原委。

原来,婆婆周改儿的命数已经定了。她被医生确诊为食道癌的晚期,以现在的医疗技术已经是无力回天了,所以医生建议回家保守治疗,换句话就是已经放弃治疗了。据说医生预计,婆婆周改儿的日子只剩下三个月了,所以最后还是待在亲人们的身边吧。最近几天周改儿先留在医院里观察观察,等待医生最后的确认,也方便医生给她出院回家治疗做准备。听完崔家大姐的叙述,一大家子都很沉默,所有的人都垂着头。男人们都在默默地抽烟,女人们则是默默地流眼泪。婆婆周改儿今年才五十五岁,马上就要到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了,她怎么就得了这样的病,上天怎么能这样不公平,翠凤心里一直很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最后,一大家子沉默了很久,最终得出的结论的就是听从医生的建议,过几天去医院里把人接回家里来,通知亲戚朋友们婆婆周改儿生病得了癌症的消息,再把小儿子崔爱华赶紧从外面叫回来见母亲最后一面,希望能让婆婆在最后的日子里不留下遗憾。最后崔家老爷子又叮嘱说不要告诉婆婆周改儿实情,只说是病了,但是并不严重。临了,又告诫说女人们不准在她跟前啼哭,免得让她生疑。直到众人纷纷点头答应,这次家庭会议才解散离去。

待到婆婆周改儿在医院待了五日之后,众人决定去把人接回家来。因春儿阳儿吵着要见奶奶,又刚好是礼拜天,所以翠凤带着两个孩子也随着众人一起去了医院。一路上众人都很沉闷,唯独两个孩子满眼新奇,因着从来没有出过门,第一次坐奔奔车的两个小不点可是兴奋坏了,一路东张西望欢声笑语甚是开心。等到了医院,两个孩子立马飞奔过去向奶奶周改儿诉说着自己几日不见的想念,又是讲述着学校里的小玩伴如何,又是描述来时路上多么的精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孩子的懵懂让大人们悄悄松了一口气,这样子看来,住院的理由要容易让婆婆周改儿好相信的多,翠凤转头看到这几天神情肃穆的男人悄悄翘了翘嘴角。

等小姐弟两个人终于说累了,崔家大姐才和翠凤几个人上前,轻声细语的安慰着自己惶恐的母亲,解释说病不是很严重,住院几天医生只是需要好好地观察,现在确诊了就可以回家治疗了,又东拉西扯的说了些家里牛啊鸡啊其他的琐碎事,周改儿这几日提着的心才渐渐放了下来,真的相信自己的病确实不是很严重,欢欢喜喜的等着回家去。在众人拉了一会儿家长里短之后,崔家大姐夫带着崔家兄弟两个去找医生了,准备给母亲办理出院手续,女人们则是陪着母亲周改儿愉快的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两个孩子每人被塞了几根香蕉,支去外面楼道玩耍了。春儿和阳儿这两个孩子从来没有见过香蕉,也从来没有机会品尝到香蕉,今日突然得了这几个宝贝,开心的跟什么似得,两个人兴奋的站在三楼拐角一点一点的舔着吃。“原来香蕉居然是甜的,真好吃啊,真希望以后天天都能吃到。”一边吃,两姐弟还一边幻想着。

最后,就算姐弟两再不舍得吃,香蕉还是被慢慢的一点一点吃下肚子里去了,看着手里的香蕉皮,姐弟两内心略带惆怅。盯下面的阳台,阳儿突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一伸手把香蕉皮扔了下去,不偏不倚,正好挂在二楼的阳台上。就这样看着二楼的香蕉皮,阳儿不知为何甚是开心,一直咯咯咯的笑个不停。看着阳儿的举动,春儿也开始有样学样,把手里的香蕉皮开始楼下扔。每当正挂在阳台上,两个孩子就开始大声欢呼起来,整个楼道里都充满了他们稚嫩的声音,听着很是吵闹。最后,姐弟两被经过的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训斥了一顿,两个孩子才两手空空的气鼓鼓的回到了奶奶的病房。从那个时候开始,香蕉这种美味开始在姐弟两的心里扎下了根,时时盼望着能够再次吃到。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姐弟两才明白在外面是不能随便乱扔东西的。

经过大半天的旅途劳累,下午的时候一行人终于带着母亲周改儿回到了家,在叮嘱她要好好休息按时吃药之后,这群人带着各自的心思各自回了家。回家后春儿和阳儿吃过饭就沉沉睡去,这趟远门实在是让他们眼界大开,收获甚多,但着实也是累了。男人崔爱家吃完饭之后就躺在了炕上,手指缝里闪烁的依然是烟头的红圈点点,明明灭灭。他独自一人抬头看着房子的顶棚暗自出神,而翠凤依旧像往日一样在厨房忙碌着。今天因为中午没在家没有喂羊的缘故,所以那只讨厌的羊一直咩咩咩的叫着,吵得人脑子生疼。听着这只羊不停地嚎叫着,男人崔爱家脑子里突然有了新的想法。“听说羊奶很有营养,母亲生病了身体不好,不如每天把羊奶让她喝了吧,这样她的身体说不定能好起来呢。”想到这里,男人崔爱家突然一个翻身下炕,破天荒地的出门去给羊添草去了。翠凤在厨房突然听不见那只讨厌的羊咩咩叫了,还有些奇怪,却不知原来是男人崔爱家有了新的想法的缘故。

不过结果并不如崔爱家想象的那般,母亲周改儿也受不了羊奶的膻味,加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又习惯性觉得老头子是这个家里的主要劳力,所以还是每天坚持把新鲜的羊奶给老头子崔海深喝。看着这些,儿子崔爱家心里着急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不过这次,老是爱跟周改儿抬杠的崔老爷子倒是对老伴儿的安排没有丝毫异议。就这样,小姐弟依然是每天放学后就牵着羊去那条山沟沟里吃草,每天在那个乐园里开心的跟小伙伴玩耍,那只羊依旧是每天在那条山沟里咩咩咩的呼喊着,回家的时候继续跟姐弟两做着博弈,每天清晨的时候给崔家老头子提供最新鲜的羊奶。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着,奶奶周改儿的身体却似乎有了很大的改观,并没有像医生说的那样日渐削弱,反而渐渐地硬朗了起来,依旧如往日一般在家操劳着。

她每天早晨四五点就起来打扫卫生,给屋子里扫地抹土,然后清扫院子里的落叶。再然后喂鸡喂牛,收拾鸡圈牛圈,等到忙完这些也就早上六七点了,紧接着开始做早饭,等早饭做好了,崔家老爷子崔海深才开始起床,等吃完早饭他下地走了,周改儿才洗锅刷碗。等家里安排妥当了,她又慢吞吞的去地里干活,给蔬菜浇浇水、松松土,给满树的苹果驱赶鸟儿,顺便从地里摘些新鲜蔬菜准备做午饭。她来回路上都挎着自己编的藤条笼,顺手再扯些草料回家喂牛……她每天是一刻也不肯闲下来的。周改儿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渐渐地她的病好像也好了,渐渐地家里的人似乎也都忘了她患了癌症晚期这回事。从外地回来的小儿子崔爱华在家呆了一个月之后,看着母亲没有什么大病的症状,也回到城里继续打工去了。这个家里,似乎大家都忘了有这么回事。

有时候不仅是家里人忘了,就连周改儿自己都忘了自己生过病这件事,她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好了。每天继续伺候自己的丈夫,继续干着繁重的家务和农活。家里的母鸡抱窝了,孵出了十几只小鸡,毛茸茸的每天跟在母鸡身后,叽叽喳喳的煞是可爱;家里养的小猫真是好本事,已经逮了好几只大老鼠了;地里的辣椒今年结了不少的辣椒,除了给自家留些吃的,剩下的等晾干了可以拿出去卖了;苹果今年估计也能结不少的果子,西瓜长得也不错……家里的一切都好,一切似乎都是原来的样子。但唯独一直让周改儿心里牵挂的,还是在外面打工的小儿子崔爱华,今年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没有娶上媳妇,这一直让她放心不下。所以她一直不敢停下来歇歇,她想着自己能多干一点是一点,为儿子多攒些钱将来好娶个媳妇。所以即使她的身体有时候会不舒服,她也是归咎于自己的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从前了,能忍耐就忍忍吧。

谁知道这一忍就忍了三年,可最终还是没能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