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我的脑海里想着的都是美食和床榻。可在这期间不停的有人被送进隔离区,我没有时间去看时间,不知今日今朝为何时。
我在病房间忙来忙去,这一层隔离病房在一夜之间便送走了几十个隔离病人,主管感染科的方主任对此事也束手无策。
现在终于可以缓和一下,休息一会儿,刚刚跑来跑去感觉自己累到差点窒息。
乘此机会打开手机,指纹解锁过后,一时之间没能看时间便习惯性的打开微信给孔杰且发消息。
“杰且宝贝,我在隔离区一切都好,不用担心我会感染,因为我全身裹得死死的,连眼睛也不漏在外面,那病毒拿没办法进我身。就是现在有点热,打字也不好打,就带着防护服给你说话了。你那边如何了?记得少出门,勤洗手哦。”
发出消息,拍一张照片发给他,他看到消息也就立刻回我,不过总是断断续续的,时不时还出现错字。
“我现再”
“在外面”
“我送外卖”
“还参加志愿者给社区送菜”
我回他:“在忙也得注意一点,不好打字为什么不直接语音?”
他给我发了一个惊悚的表情,又说:“宝贝,先不说了,好像有人要跳楼!!”
我俩聊天就此戛然而止,隔离区704病房现在又出现一个插着呼吸管的重症患者。
我在防护服的包围之下汗水淋漓,突然间有人从背后戳我,我转身一看也没认出是谁。
她似乎懂我的蒙圈,便默契十足的转身,我看到了她背后写着“于立敏”。她捂着肚子似乎给我说着些什么,可她那微弱的气息我哪能听得清啊?
这姑娘不会是大姨妈来了吧?
我身体都是汗,估计她此时已是汗血淋漓。对于一个女生而言,姨妈痛是世界上最难过的事情之一。
我记得早些年间我身体状况不好,每次姨妈痛都睡不着觉。它总叫人辗转反侧,叫人凄凄惨惨,又使人彻夜不眠。
于立敏左手掐着肚子,右手和我说着些什么。
我实在听不清,于是便将耳朵凑近,才微乎其微的听见她说:“我肚子痛。”
“你是不是大姨妈来了?”
“应该不是,我现在肚子真的好痛,你可以帮我去叫一下花护士长吗?我现在实在是走不动了。”
我拿出手机直接打电话给花护士长,给她汇报基本情况。
没想到现在已经凌晨五点了,花护士长说待会儿会有人来换班,叫我先送她出去。
我和同事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出隔离区。
她似乎连走路也没有力气,我和同事全程都是抬着她的手臂出门。
离开隔离区后,我们小心翼翼地先给她脱下防护服,服装之下的她湿漉漉的,之前穿的衣服都湿透了。
身下全是血,汗血互黏,惨不忍睹。
她脸色苍白,脱下防护服之后整个人都呼吸不上来。口罩之下的脸也是勒痕百出,头发湿润毫无光泽,整个人虚脱得一直原地喘气。
同事扶着她坐在椅子上,我立马也脱下防护服,一股清凉袭来,舒心爽意。
她似乎痛得呼吸不上来晕了过去,我立刻打电话给急诊区的杨医生,给杨医生说了基本情况。
我轻摇着她的身子,喊着她的名字:“喂,于立敏,于立敏。”
见她一动不动,我把之前放在医院暂存箱里的羽绒服拿出,为她挡住着侵袭而来的冬日寒气。
过一会儿,便有人推着手术推车来接她。
我也与医务人员一起推着手术推车往急诊科走去,后来一套流程走下来。急诊科的杨医生用极其承重的语气对我说:“在去隔离区之前,她没有告诉你们这件事?”
我不懂,一脸懵,两眼茫然。
“什么?什么事?她月经吧?”
杨医生摇摇头:“不是月经的问题!她怀孕了!大概有一两个月了!这是流产,不是月经,现先输液给她养养心脉,转妇产科。看这情况,大人都有生命危险,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我当时以为她只是大姨妈问题,没想到是流产,估计是在工作期间跑上跑下,太累了。
可谁能想到进隔离区这么累呢?患者一个接着一个进入,隔离区从之前的两层楼增加到四层楼,感染人数越来越多,死亡人数也越来越多。
全场下来,每个医生护士的心里都落空了,没有人能料想到这次事情的严重性。
这下于立敏流产了,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她不知道要承受多少痛苦。看她年纪和我差不多,这估计是第一胎。
由于疫情原因,这些天来护士大都紧急调到隔离区。如今我就暂代她的贴身护士,我给她换下衣服,一时之间惊醒了她。
她使劲的抓住我的手,泪水从通红的眼睛中冒出来。
“救救我的孩子,我今年才入职,这是我和我男朋友的第一个孩子。虽然我们还没结婚,但是这个孩子超越我的生命,它才两个月,救救他医生。”
眼前这个叫于立敏的女孩估计是把我当妇科手术医生了,她紧握着我的手腕,指甲把我的手掐得通红。
看着她狰狞的表情,我没有感到害怕,只觉她太过可怜。她的泪水一直迸发而出,不知要用什么悲伤的言语才能描述,只看得我都不禁留下眼泪。
我点着头,尽量压制住她的情绪说:“没事的,没事的,你要坚强,才能保住自己,还有孩子。”
经过二十几分钟的安慰,她终于肯安静下来。她紧闭双眼,可是知道她没有睡着。
谁能想到一双紧闭双眼、还依稀溢出泪水的人会有心思睡得着呢?
看着于立敏进了手术室,我先打电话给她所谓男友,想着她男友住得肯定离她近一些。
电话那头响起一首《愿得一人心》的彩铃。
可对方似乎很忙。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我以为男朋友在忙,于是便想着隔几分钟后再打。可转念一想,不太对劲儿,这疫情期间怎么会忙呢?难道他是不想接电话吗?
不不不。
他也许和杰且一样都在忙呢?
于是我便打电话给她的父母,说了一下具体情况,又过了十分钟,我又再和他男友打了一次,毕竟孩子是男友的。
可结果依旧不敬人意,我有些慌了,恐怕这我这位同事交了一个不负责任的万年渣男。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来回打了七八个电话,他终于接了。
“喂!你有病啊!和赵逸都分手了,还和他纠缠不清啊?女孩呢,还是检点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