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24号病房一路狂奔到12号病房,身上留的汗好比正冲着澡。
当到12号病房时,我头顶都快要炸开,冒烟而来,身上的热似乎要将湿漉漉的贴身衣物都烧起来。
如今这温度在加上身上溢出来的汗水,简直可以煮一碗牛肉面了。
周围的人都看着飞奔的我,都纷纷留下疑惑。在与衣物巨大的摩擦声中,我渐渐听到了一句:“工作这么卖命?值得学习。”
我本想说些什么,但还是不停的往12号病房跑。
距离上次来到12号病房已有三个小时,在这三个小时里,我一闲下来就去翻着患者名单,不知道杰且还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终于看到病房号亮着的牌子,整个人欣喜若狂。我撑着墙准备喘着气,里面有20个病人,醒着的患者都盯着门外气喘吁吁的我。
我立刻进去,先是扫一眼杰且的身影,可是怎么也扫不到。于是我在认真仔细的一个病床一个病床的找。
“怎么没有呢?”
那时的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自己看错了不成,难道连杰且都认不出来了吗?可我心底是想着他的,怎么可能会忘了他的模样。
我左右周游,仔细寻找杰且的脸庞,即使里面的病人都带着口罩。我想,我是能认出他的。
其中有几个病床是空着的,但被子明显是用过的,而且不过夜。我便上前去看上面的病人病例牌。
看着上面患者的信息,终于找到了杰且的名字。
当时里面也有好几个护士,我找了一个最近的问。
“嗨,这个叫孔杰且的患者去哪了?”
那护士昏头昏脑,许是累了,又许是防护服在耳边摩擦的声音太过吵闹,以至于她居然回我:“我吃过饭才来的。”
这时,刚准备下班的安诺从后背拍我。
“之好?”
“安诺!你知道孔杰且在去哪了吗?”
“孔杰且,那个高高帅帅的男生?”
“对对对,就是高高帅帅的。”
“唉,他是这次不幸者之一,我们没能把他从死神手里抢回来。就在两个小时前,很遗憾,他已经走了。这么高高帅帅的人可惜了,有时候他在病房里睡梦中都会喊着‘小好’这个名字。我想这应该是他和他媳妇的孩子吧。”
“媳妇?他有妻子?”
“不知道,他说他有,但我觉得他这么年轻,不像是有孩子的,感觉没有父亲的那种成熟。”
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处于放空状态,又是懵圈又是悲哀。
我走进一看他的基本信息,号码地址全部正确,我确认那个人就是他。
什么媳妇?
什么儿子?
明明我是他狠心抛弃的女朋友。
安诺似乎看出了我的不解,她边和我诉说着整个过程。
“和你们俩拍完照之后,我便和医生们带着孔杰且去做ECMO,结果做到一半就……”
她给我说了一大串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我当时不知要怎样才好,只是护目镜早已模糊。
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每一个人似乎都羡慕电视剧里的死后重生,羡慕电影小说里的前世今生。
如果我具有超能力,那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奋不顾身地将我身边的所有人复活。
这世间本该有欢笑,以前见到朋友家人去世时,我们总爱用“人死不能复生,要节哀。”这句话来安慰活下来的人。
我也常常因为看到她们的离别而发出一段倍感伤悲的文案,可当生死离别在自己身上发生时,却什么也不想说,甚至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下想来,真是当时年少不知愁滋味。
我只记得当时抱着杰且盖过的被子哭泣,我想他走了,被子至少还留有一丝残魂。隔着防护服,我仿佛又看到了他对我微笑的模样。
安诺在一旁拉着我,而我也没多做停留,因为我深知,久留哭泣只会给身边人徒增麻烦,可当时心底是撕裂了的。
后来,在全球人民的努力之下,疫情终得缓解,而我也在工作中得到解脱。
我在解封第二天就给梅希发消息,说我疫情以来的想法,屏幕面前以然泪流满面,而她依旧像是一个老者一样回我消息。
她的话语甚至有些反常,终于有一天,我问道她疫情期间的故事,她却没说出一二。
我有好几次想约她见面,可她老是拒绝我。
我感觉对面和我聊天的人并不是闺蜜梅希。
终于她舍得约我出来,可最终见面的不是梅希,而是严子路。
我俩是在咖啡厅里见面的,这间咖啡厅身居高楼,白色简约纱帘垂在落地窗上。我和严子路就坐在窗边,他就坐我对面。
如今见到他,我以然毫无感觉,可心中依旧是落空的。这种落空之感,不是对他,而是对我逝去的父母和杰且。
疫情夺走了我身边最亲的人,本以为这世上还有懂我的梅希作伴。
可严子路告诉我,正当我进入隔离区不久,梅希已经不幸去世了。
我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想到了昔日疼爱自己的父母。
我恨自己没能在有生之年回去多看望父母,也恨这人间事实。
小时候缺钙,长大了缺爱,也许这就是命吧。
我掀开挡住视线的纱帘,看着窗外一眼开阔,一望无际,层层叠嶂的城市间。
当时只浅笑,说了一句:“樱花开了。”便匆匆与子路诀别。
我只觉得这世间在无任何留恋,人间也不在需要我,是时候早点结束生命,去寻找天堂的他们。
走出咖啡厅,我在门边回头望了子路一眼。他比年少时帅了很多,少了一份羞涩,多了一份洒脱。
可我与他那时时相约的“从同窗到同床”这件事,简直就是年少不知味。不过这份青春的留恋,是一份好的留恋,是一份甜蜜的留恋。
我想我是世界上最薄情寡义,最尖酸刻薄的人。只知自己想要的,却从未考虑过身边亲人想要的。
当我做电梯到最顶层时,最后我上天台,推开天台门的那一刻。微风迎来,我似乎是在与爸妈,与杰且拥抱。
我渐渐走向边缘从,也想了很多,决定从此结束这一切。
俯瞰大地,脚下人影已看不清晰,我就这样跳下去了。那时也没啥感觉,只是心恍惚一下。
那时,我也不知道子路是什么时候跟踪我的,他极时冲上来拉住我的手。
我心灰意冷,对死亡毫不畏惧。
“你放我走吧,子路。我爸妈走了,杰且也走了,这世间再无意义,我也毫不留恋。”
他嘶吼着对我说:“你还有我,还有一个弟弟!你还有一个弟弟啊!秦之好!还有一个弟弟!你要是死了,你弟弟怎么办!你想想,那是你亲弟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