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别离

茯苓不再来雪庐,石奎开始变的寡言,旁人都说小八弟现在和二哥越发像了,不再出门采购药材的时间,几乎都呆在药房,抓药,配药,斗柜和仓库里的药材,每天都会查验许多遍,再不见他有懈怠,更不会再偷懒耍滑头。

师父不再处罚,二哥不再终日念叨。石奎迎来了成熟稳重,可大家好像并未因此开心,雪庐没有了九妹茯苓,也再找不见曾经的小八弟了

“子衿姐不用如此看我,我没事”

晚上石奎送自己出知一村,默默低垂着头颅跟在她身后,在周子衿心中,总觉得茯苓离开雪庐有自己的责任在,见他面有苦笑,问

“不见你去找茯苓了?”

周子衿知道刚开始那会,只要得了空闲,石奎便会去寻的,虽然每日都是落寞而归,却不妨碍他第二日继续给自己鼓励出门。

“她不是去了县城姑姑家,就是去了别的地方,总也找不见”周子衿感受的出他言语中的失落,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劝慰

“……”

不多会又听他开了口

“子衿姐,我一直说我为茯苓准备好了一切,只等她向我走来,我总天真的认为,茯苓的未来身边一定会有我”

“……”

“我喜欢茯苓,很早就喜欢了,是想与她共度一生的喜欢,茯苓也需要我,我们未曾离开过彼此,也从未想过离开,这些天我慢慢想通了,子衿姐,原来我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茯苓未曾喜欢过我,对吧?”

石奎抬头看着夜空,星辰难见,只一轮弯月,清清冷冷,无限孤独

“天气越来越冷了,之前这样的夜里,都是我送九妹回家的,别看她平日咋咋呼呼,却最怕一个人走夜路,现在呢,不会怕了吗?已经可以独自走了吗?”

“我是不是该让她离开,不再去纠缠”

……

周子衿一手执着细细的毛刷,另一只手拿了个纸袋,她正在清扫悬挂在房梁上承接燕子粪便还有遮挡灰尘用的纸壳,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爬上来望一望,梁上的燕子窝还算完好,不过每年燕子都会对它的家进行修补。小小的窝,瞧着格外温馨坚固。

一步步走下人形阶梯,林骁早已等在下面,双手紧紧的扶着梯子,一动也未敢动,还剩下最后两格时,这才松了口气,拦腰将她抱下来

“怎么爬这么高,摔下怎么办?这梯子也没那么牢固”说到这些存在风险的物件,他都不能往深处去想。

进来房间才发现她已经爬的那么高,吓出了一身冷汗,却生怕自己出声再吓到她,只能沉住气,紧紧握着那人字梯,心惊胆战的注意上面的人一举一动。周子衿被他锁在怀里,动弹不得,安慰着拍着腰间的手,微微一笑,解释道

“我有分寸,不会出事的”

下巴慢慢搁上她的肩膀,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脖颈,满是依恋,林骁慢慢开口

“对不起,我太紧张了”

“我在帮燕子收拾收拾它们的家而已,它们明年开春应该要回来的”

锁在腰间的那双手越来越紧

“这种事情,可以让我来做,若是我不在身边,可以暂时放下等我回来做”

周子衿轻轻挣脱他的怀抱,转过身来,拉过他的手,眸子里全是温柔

“好”

见她如此听话,林骁这才有了笑容,将她的手反握在掌心

“你从不言舍不得?!”

若是她软弱半分,他指定心软,绝不再提这时刻离开她,离开桃林

“林骁,你的前路不止有我,更不能为了我放弃你的梦想,若我成为那样的人,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在一起,两个人在一起不应该是互相成就和支持吗?……”

周子衿又要开始说教,努力向他证明,面对这种事情她是多麽善解人意。

林骁却将她拥入怀里

“如此看来是我的不明事理了,还未离开已经开始担忧,每晚见不到你,若我不在,担心你夜路从雪庐赶回来,担心你偷偷去划船,还会在船上睡着,担心你偷喝酒,虽然知道你绝不会喝多,依旧担心,我知道你能做所有事情,没有我的那么多年,你也如此过来了,可是我还是会很禁不住担忧,怎么办?我已经开始想念你了,……”

“……”

桃林小道上,林骁右手托着行李箱,左手牵着一路闷闷不吭一声的周子衿,他前几日就与周子衿说了这件事,深知她绝不会说让自己留下陪她这种话,果然与他预想的结果一样,她得知后无比冷静,没有说过一句埋怨的话,默默的开始整理他的行李,连同从雪庐带回的药一起放进去,一步步嘱托着用法,这几日总时不时往行李箱中再装些东西,本就不大的行李箱,被她塞的满满当当。可是却未与他说一句会想他,或者撒一下娇,他指定会心软。

林骁说忙完BJ公司的事,还有就是要去热带雨林探险,这本是今年他给自己定下的计划,团队也为此商讨了许久……周子衿听后一副理解的姿态,告知他要去做才对,毕竟她一直记得,林骁还有想在这世界四处看看的这个梦想。而自己更不能成为阻碍他梦想的人!

“我走了,今夜我要开车,不会给你电话,短信,所以早点休息,不许等知道吗?我会很小心开车。明天7点钟会跟你报平安,所以你安心知道吗?”

周子衿低垂着双眸,乖巧的点点头

“我会保护好自己,你也不许担心”指腹婆娑在她的脸颊,林骁一一交代。

“……”

见她依旧不说话,心中没来由一阵酸彻,为何总是伪装着如此坚强,慢慢躬下腰,视线与她平齐

“周子衿,你确定不再抱抱我,那跟我说句再见好不好?”

抬眼望着她,琉璃的眸子渐渐蒙上了层薄雾,抬手轻触他的脸颊,再忍不住心中的酸楚,慢慢拥住他,这样拥抱了许久,怀中的人才哽咽的出声

“要平安回来”

“嗯”

“要快些回来”

“嗯”

“我会在桃林等你”

“好”

开车离她越来越远,那人儿依旧立在原地同他挥手,强忍着几次要下车的冲动,硬着头皮将车子缓缓驶出桃林,直到再看不见那抹倩影,林骁终意识到,那颗向往着逍遥自在的心终是被锁住,再也出不去了。

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桃林又恢复了之前宁静,周子衿沿着小道慢慢朝家中走去

“谁在那里?”

停下脚步,对着空荡荡的林子问了一句,无人回应,可是不会没有人在,她已经听到了异常的响动,定是有人躲在桃树后面,许久,她又听到双脚踩过枯叶的声响,倚在桃树之后的人,才慢慢走了出来,今夜清冷的月光,打在那人身上,更觉冷冽,周子衿紧了紧外衣

“高飞!!!”

这才长舒一口气,抬脚朝他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天通话怎么不说?”

“……”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瞧着让人心生寒意

“提前招呼,我还能看到这一幕吗?”他的话像是硬挤出来的,没带半点温度,莹亮的眸子也一瞬间坠入了黑暗,周子衿这才反应过来,她和林骁刚才……

“你…你都看到了……”

一步步朝她逼近,双手抓上她的肩膀,如今的高飞再不是之前的小孩子,力气竟大的惊人,此时也好似丧失了理智

“那个男人为什么抱你?他是谁?你为什么要哭?子衿你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为什么?”周子衿抓住他的手

“你冷静些,高飞”

见她紧皱眉宇,满脸疼痛,高飞这才恍惚着恢复些神志,慌忙松开禁锢的双手

“对不起子衿,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快告诉我,那男人跟你毫无关系对不对”拉住周子衿的衣角,这语气转而成了恳求,周子衿心中有些害怕,她竟害怕了此刻眼前的人

“高飞,我们先回家好不好,回家我都与你说”

周子衿想起石奎那日与她说的话

“子衿姐,你等到了林骁,我很为你开心,可是,小石子怎么办?他对你可不是只有姐姐的单纯感情”

“……”

周子衿和林骁在一起后,曾想着与高飞说明,可又生怕他听了后会胡来,便想着等寒假的时候再好好与他说,却从未想过会是现在这番景象

“高飞,他……”周子衿微微闭上眼睛,她没办法去直视面前这个男孩已经濒临崩溃的神情

看向她的眼神满是讨好,像极了一个被丢弃的孩子

“我不去读大学了,子衿,我不会离开你了,不会再离开桃林了”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周子衿找不到任何可以同他说的话,可以回应他那份难以回应的感情的话语

踉跄的向后退出几步,高飞整个人都在颤抖

“不会的,我不信,子衿你骗人,我说过的,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只是四年,只有四年,我会好好成长成你喜欢的样子”

见他这副摸样,周子衿全是心疼,可越靠近他,他便越往后退

“以后,我不能再来桃林的对不对?我也不能再想你了对不对?更不能赖在你身边了对不对?”高飞哭了,着急的在原地咆哮出声

周子衿鼻子一酸,泪水跟着流了出来,连忙解释道

“不对,你还是我的家人,你不会失去我,还有爷爷奶奶,他们都很想你”

“家人?呵呵呵”高飞突然讽刺的笑起来

“我喜欢你,周子衿,从知道什么是喜欢开始我就喜欢你了,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离开了一小会而已,你为何不能再等等我?”

“高飞,求你”

周子衿也不知该怎么办了?她只感到无力和抱歉,做什么还能补救,才能不让高飞这个摸样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去读书,去上什么狗屁大学,那里天天找不见你,我恨不得每日都回来见你,却只敢在深夜给你打电话,因为我知道只有那时候你有空闲时间我每天都期望夜晚快些降临,时间再快一些。我害怕你对我失望,还是会抓紧学习,从来不敢懈怠……”

“对不起”

“我不想听到这三个字”

“子衿你....你真的喜欢他了?”那两个字他说的很重,也格外悲伤

周子衿微微闭上双眼,泪水打落在手背

“我…”

高飞猛地摇摇头,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人,他曾经问过周子衿

“喜不喜欢高飞?”

“喜不喜欢续断?”

可那时的这张冷清的面容上从未有过丝毫动容

“哈哈哈哈哈”

单手捂过双眼,泪水透过指缝落下来

“再没有子衿的高飞,要怎么办?”

那些话回旋在桃林和她耳边,久久未曾消散

“我为什么要顺遂时间去走?而子衿为什么会随着时间而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