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古老的书屋,坐落在闹市的街头,每天从这个红绿灯经过的上班族成千上万,他们大都漠视着这幢充满岁月痕迹的建筑,偶尔有好奇者也会好奇的往里面瞅两眼,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推门进入的确是少之又少。
二层小楼在这高楼林立的城市是如此的突兀,城建部门偶尔会派人来跟这家书屋的主人谈谈拆迁的事情,但后来被拒绝多次后,也就很少再来了,只有他们规划部的王主任,成了这件书屋的常客,有的时候,他还会带着自己的小女儿来这里看书,虽然每次都是哭着被王主任拉进来。
随着时光的流逝,一转眼,二十一世纪了,城市化的进程越来越快,之前只在规划图纸上的高楼大厦,纷纷拔地而起,来来回回经过的上班族换了一拨又一波,他们的套装也从单一的藏青色改为各种纯手工定制,从阔腿喇叭裤改为紧身小脚裤或者烟管裤,每个人的穿着也都越来越体现他们的个性或者说是想在人前展现的样子,天空也从湛蓝变为灰蓝。
整条街,不变的,只有这间书屋,和这间书屋的主人。
老人拿着鸡毛掸子,轻弹着书架上不存在的灰尘,时不时的看向坐在角落落地窗前的女人,在他无数次的目光中,女人没有变换任何姿势,他有点担心的走过去,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放到女人的鼻下。
女人微微皱眉,躲开老人的手,起身,拉开自己对面的椅子,扶着老人坐下。
老人看着面前的女人,眼神中流露出炙热的爱恋,很快又隐藏在这双耷拉的眼皮下。
女人看着对面的老人,头顶稀疏的头发已经全白,脸部松弛的皮肤上还长着一些老年斑,花白的眉毛,耷拉的眼皮,但这些都掩盖不住老人认真严谨的性格色彩。
虽然老人现在已经有些驼背,但是坐在椅子上的他还尽量的挺直腰杆,他的眼神里传递出来的目光是那么的正直,依稀可以看到他年轻时刻板的模样。
女人说:“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老人像毛头小伙子一样,无措的用裤子擦着手心里的汗,不知所措的盯着桌面。
女人看着挂在老人身上老旧的中山装,虽然保养得当,但是已经洗的有些褪色,衣领和袖口的地方已经有些破损,女人说:“你还是这么喜欢穿中山装。”
老人不自在的用手挡了挡衣袖,抬眼看了一眼女人,又迅速的低头,盯着桌面,看到女人的杯子里已经没有水,起身拿起杯子,去吧台给女人倒水。
女人看着老人,并没有阻拦,她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直到听到‘碰’的一声,她才猛的朝吧台看去,只见老人颤颤巍巍的蹲在地上捡玻璃碴子。
女人迅速起身,跑到老人身边,将他扶起,坐到吧台的沙发上,自己带上手套,开始清理玻璃碴,老人自责的看着自己苍老的手,看着女人蹲在地上收拾自己制造的麻烦,起身想上去帮忙,可是一迈腿,感到自己的行动并不如自己的大脑灵活,又默默地坐回到沙发上。
女人收拾好之后,来到老人身边,拿着纸巾,蹲下擦拭老人鞋子上的水渍,老人不自在的往后缩脚,脚踝被女人握住,女人有一瞬间的诧异,老人真的是太瘦了。
老人看着女人蹲在自己脚边,细心的擦拭自己老旧的布鞋,心里五味杂陈。现在的自己是真的老了,什么都帮不上她了。
老人眼眶酸涩,女人起身,将纸巾扔进垃圾桶,回到吧台,到了一杯水递给老人说:“王主任,喝点水吧。”
老人低头看看自己控制不住颤抖的右手,用左手盖住,不愿让女人看到自己这么不堪的一面,笑着说:“不了,家里孙子还等着我回去呢,我先走了。”
老人努力挺直腰板,使劲迈腿,想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走到门口说:“芳芳,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老人推门而出。
女人看着老人佝偻的背影越来越远,慢慢地,放下水杯,坐到沙发上,伸出自己刚刚握住老人脚踝的手,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