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叶家人离开后,他们没有再来过。
顾家人也没有再来过。
整个病房里除了护士和医生外,就只有那个司机进进出出,是帮我买饭。
顾辰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隔天晚上了。
“初桐,是你吗?”顾辰景醒了,看着我,紧紧抓着我的手。
“我去叫医生。”避开他的眼睛,拨开他的手,我从病床前起身,离开了病房。
卢雅珍进来,带他去做彻底的检查。
他要我陪着他,就连进入B超室,都非要我跟着,还全程都紧紧的抓着我,让我抽都抽不回来。
一系列的检查下来,卢雅珍说,结果最快也要后天才能出来。
回到病房时,司机已经买好稀饭,等在病房里了。
我以为司机会帮他,但是司机却说他公司有事,走了。我看向顾辰景,他也正看着我。从醒来开始,他的眼睛就一直都在笑着。
我插好吸管,递到他面前,他抬了抬手,抬不起来。
我又把稀饭送到他嘴边,将就他。
“太甜了!”他吸了一口,眉毛都快拧成一条直线了。
甜的?我半信半疑。
这个男人,从小就不喜欢甜食!
就着吸管,我小小的喝了一口。
不甜啊。
抬头,这个男人在笑。
居然骗我!
“顾辰景,你到底喝不喝?!”把稀饭递到他面前,我生气了。从咖啡厅赶来开始,一直到现在,我连眼睛都没有合上过,他倒好,居然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
“喝。你喂我,手抬不起来,麻了。”顾辰景抬手,只有手指动了动。
白了他一眼。
来到床尾,我帮他把病床摇升起来。
“这下满意了吗?”顾辰景把稀饭喝完了,笑问着我。
哈欠一个接一个的上来,好困。
“上来睡!”顾辰景看着我,拍着他的身边。
抚着嘴的手停下,我看着他。
他刚刚不是都还抬不起手的吗?
“赶紧!叶初桐,别让我下来逮人!”
顾辰景伸手一拉,我猝不及防的跌进他怀中。
“呃”
闷哼声起,他惨白了一张脸,汗如雨下,还有一滴滴在我的后颈上。
“叶初桐,你越来越不听话了。”我想要离开他的怀里,可他却突然用另外一只手搂住我的腰,直接把我翻身到了床上,还压到了我身上。
“.......”什么叫我越来越不听话了!
“好了,快睡吧。”顾辰景在我唇上亲了一下,就翻身下去了,把我搂进他怀中,一手紧扣在我腰上。
我掰了几次,失败了。
看着他的眼睛,我放弃了。
一沾到床,困意就开始上来,侧了个身,我闭上眼睛,决定不理他。
几天没合过眼,我现在真的困死了。
他就像哄小孩子一样,一只手在我腰上,有节奏的轻拍着。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月挂高空,那个司机正在向顾辰景汇报着事情。
“睡个觉,口水都能把枕头打湿,叶初桐,老实交待,你是梦到什么好事了,还是梦到什么好吃的了?”看见我醒来,顾辰景向我走来,伸手,擦过我的嘴角,让我看见他手指上的痕迹。
呃!
司机站在那里,脸上全是笑意。
偏头一看,枕头上好大的一滩口水渍。
“好了,睡醒了就快起来吧,我们出去吃点东西。为了等你,我还连晚饭都没吃呢。”顾辰景倾身,把吻落在我的侧脸上。
轰!
旁边还有人呢!
这人怎么也不看看场合的!
我转头瞪他。
“唔唔唔.......”
又来了!
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点他已经是一个有妇之夫的自觉?只要一逮到机会,就会不分场合的吻过来。
我想要推开他,但是又怕推到他身上的伤,会让他像今天早上一样,疼到他惨白了一张脸,汗如雨下。
他拉着我的双手,环上他的腰,直吻得我透不气来才放过我。
“初桐,有你真好,谢谢你。”他像以前每一次抱着我时一样,双手环在我腰上,把下巴放在我的头顶上。只是这一次不同的是,他还把吻落在了我的头发上,然后这么说道。
趴在他的怀中。
他的声音就和他的心跳一样,很好听。
但我忘不了我现在的不耻身份。
车子在一家名叫“一品轩”的酒店前停下。
泊车小弟一看见车子,马上奔上前来,帮我们打开了车门。
坐上电梯,来到五楼,空荡荡的,连一个客人都没有。
只不过,被彩灯包围的“生日快乐”五字高挂在大堂中央,是那么醒目。
我怎么忘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叶初桐,陪我过生日。”顾辰景把我拉进他怀中,低下头来,额头抵额头的看着我。
“我”
“嘘~,不要拒绝我。”他腾出一只手,把他的食指盖在我的唇上。
“......”看着这样的他,这一次,我没有拒绝。
小提琴手上来,拉起了我不知名的曲子。
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是一个五层的水果蛋糕,已经插好了蜡烛。
他牵着我,来到蛋糕前,和他一起点燃了上面的蜡烛。
“我一愿笙儿健康快乐的长大,二愿早日得到叶初桐这个傻瓜的原谅,三愿她从此留在我身边,和我白头到老,一辈子不离不弃!”顾辰景闭上眼睛,许了三个愿望。
我红着眼睛,转开了视线。
手指上传来一阵冰凉,我抬手一看,无名指上多了一枚戒指。不是那些所谓的鸽子蛋,也不是那些浪漫唯美的心型,更不是代表爱情冬天春来的雪花,而是一枚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纯银手工戒指。没有点缀,没有修饰,只有数张梧桐树叶围绕而转,走完了整个戒指。
“别摘。”就在我要摘下它时,顾辰景阻止了我。
他抬起手来,无名指上不再是空的,也多了一枚同样款式的戒指,就连材质都一模一样。
“......”摘它的手停下,我就那样看着它。
顾辰景的头低下来了,先是把唇印在戒指上,最后才是映在我的唇上。理智在告诉我,处境在告诉我,我今天的结局在告诉我,我应该要避开的,不该让他吻的,可是看着戒指上的熟悉图案,想着那棵让我们相遇的梧桐树,我最后还是闭上了眼睛。
他在我的唇上辗转着。
我微启口,给了他机会。
也罢。
他现在是病人,今天又是他生日,看在以前他那么照顾我关心我爱护我的份儿上,我今天就先抛开一切,暂时不拒绝他了,但是也只有今天!我这么在心里这里告诉自己。
闭上眼睛,我攀上他的肩膀,环上他的脖子,回应了他。
至于这枚戒指,不摘就不摘吧,今天过后,我早晚都会还给他的。
在梦中时,我目盼夜盼,现在梦醒了,我也该回到现实中来,看清眼前的这一切了。
“初桐,答应我,永远都不要摘下它。”亲吻过后,他把我搂进他的怀中,看着我的眼睛,说着。
“......”我没有回答他。我很清楚,我是不可能一辈子以这种身份和他纠缠不清的!
这一个晚上,顾辰景都没有回医院。
“初桐......”
“嗯。”酒店的套房里,我看着他浴袍下的纱布。
“顾辰景,你有伤,不可以。”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看着他越来越低的头,我知道他想做什么,赶紧开口阻止了他。
身上都还缠着纱布呢!
“.......初桐......”顾辰景看着我,是小孩子想吃摆放在橱柜里的棒棒糖时的样子。
“不可以!”为了他的身体着想,就算是这样,不可以就不可以!
“啊~”顾辰景恹了。
我们穿着睡衣,坐在套房的阳台上,静静地看着这城市里的繁华路灯。
我靠在他的肩上,他揽着我的肩。
他会时不时的偷袭我一下,还会或捏捏我的鼻子,又或用食指缠着我的头发。
睡意袭来,我们一起躺在床上。
我窝在他的怀中,他扣着我的腰,彼此都没有说话,只剩下月儿一如既往的挂在夜空。
晨光亮起,我睁开眼睛,入眼的就是他那笑笑盈盈的眼睛。
“初桐,以后每天醒来,我都要讨一个早安吻。”看见我醒来,他把吻落在我的唇上。
环上他的腰,我抬手摸着他的脸,最后停在他的眼睛上,没有回答。
以后?
过了今天早上,就再也不会有以后的这样了......
第二天,回到医院时,卢雅珍的胸前挂着工作牌,脖子上挂着听诊仪,双手揣在白大褂的包包里,左脚交叠于右脚,斜斜在病房门的门框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们。
傍晚,走在医院里,我看见了正要下班的卢雅珍。
“一个人?”她主动上前,和我搭话。
“嗯。”看着她,我点头。
“要不要去我办公室坐坐?”她看着我,这么问着。
她不是都下班了吗?
“走吧。”她拉起我,就向着她的办公室走去。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到她的办公室,摆设简单又整洁。
除了进门的地方放着一个简单的衣架,上面挂着她白天穿的工作服外,然后是一张规规矩矩的办公桌,上面放着电脑,钢笔,还有几个蓝色白边的文件夹,剩下的就是两张黑色的旋转办公椅,一条枣红色的皮质沙发,一条茶几,以及一台放在角落上的饮水机。
“随便坐。”
“我习惯了喝白开水,都没有准备咖啡茶叶之类的,将就着吧。”卢雅珍倒了一杯水,放在我面前。
她退了回去。
右脚交叠着左脚,斜斜的靠坐在办公桌上。
“哦,已经戴上了啊,看来顾辰景还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嘛,至少还能掌握到你手指的尺寸。”卢雅珍看着我的无名指,笑笑的说着。
顺着她的视线,我看见了无名指上的戒指。
“认识那个男人五年,他不是冰冷的,就是沉默寡言的。还记得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他穿着白色休闲服,一个人坐在红枫树下的一张石桌前,拿着一支铅笔,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出于好奇,我走上前去,想要看看他到底都在画什么。最后被他发现,就那样和他干了一架。结果不打不相识,我们竟然是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卢雅珍望着窗外。
玻璃的影像中,适逢一张树叶从她的面前落下,飘飘摇摇的。
我看见了她脸上苦苦的笑。
同病相怜?而且还是和顾辰景?
“你一定很好奇我今天为什么会突然约你来我的办公室吧?叶初桐,有些事情,眼见的不一定为实,耳听的也不一定为虚,有的时候,我们要学会用我们的眼睛、耳朵,尤其是我们的心,去看去听去感受。当然,虽然我认识顾辰景,可我不是他的说客,相反,同为女人,我更希望你能过的好,不想再看见你这样苦苦的挣扎。该断则断,对谁都好。”说到这里时,卢雅珍转过头来,看着我。
看着她的眼睛,尤其是她眼睛里的东西。
该断则断?
我也想。
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能像他消失的那十二年一样,一去无踪,消失的干干净净,最好是永远都不要再出现,更不要再来打扰我和笙儿的生活!
可是我断得掉吗?
“你可以像这次一样一声不吭的离开,但是我也有的是办法找到你,所以,无论是你还是笙儿,我一个都不会放手。”
楼,我跳了;
逃,我也逃了;
就连头发,我都当着他的面剪了,也把话都说绝了。
可是结果呢?
他还是出现了!
我转头,看着窗外。
顾辰景进来了,说是要去参加一个应酬,还说叶肖肖就在医院外等他。
我淡漠的“嗯”了一声。
顾辰景看了我一眼,似是有话要说,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站到窗前,我看见叶肖肖为顾辰景打开车门,看着顾辰景坐进去,看着那辆车子驶出医院,最后汇入车流,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从医院出来,因为没有带身份证,于是我拦了一辆出租,去了老板娘的旅馆。
老板娘见到我,一脸的震惊。
一年多不见,老板娘的鬓角斑白了,额头上的皱纹也多了。
重又吃到她煮的面,我突然就有了一种回到家的感觉,很亲切,很温暖。
老板娘还是那样,什么都没问,只是静静地坐在我身边,陪着我,看着我,等着我,直到我把她煮的面都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