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的酒吧,霓虹绚烂,五颜六色的灯光透过四周繁复的水晶灯饰折射在舞池中央疯狂舞动的人群脸上、身上,衬出一片纸醉金迷,身着衬衣黑裤的帅气小哥在人群中来回游走,送上一杯杯色香诱人的酒水,在这绚烂的夜里,一步一步引人迷醉。
而一楼之隔走廊尽头的房间里,却是另外一幅景象。
厚重的实木房门将楼下的彻夜声响阻断地严严实实,简单的套间样式,客厅大的有些突兀,几张布艺沙发,围着一张木质茶桌随意摆放着,桌上是一套青花瓷茶杯,简单素雅到极点,却意外地舒服惬意。
纪蕈将斟好的一杯茶递到对面那人桌前,随即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顿觉茶香溢满唇齿之间,这才颇为满意地往沙发上一靠,双腿交叠,抬眼看向那人。
“不尝尝吗?我很少亲手沏茶给别人喝的。”
那人听他这么说,颇给面子地将桌前茶杯端起,小抿了一口,淡淡说道:“我并不觉得荣幸。”
纪蕈大笑出声,半晌,才又看向那人,颇有些惋惜地说道:“林奕,若不是爱上同一个人,或许我们会是朋友。”
林奕听他这么说,眸光一动,心底的那股苦涩又涌了上来。
“我今天来,只是想问纪总几个问题,还望纪总如实相告。”
纪蕈目光在他脸上绕了一圈,无悲无喜亦无怒,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你说,既然已经答应了你,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奕听他这么说,点了点头,抬眼望向他,目光深且冷,“我和范夏之间的事,你知道多少?”
“全部……甚至比你们俩知道的还全面。”纪蕈迎上他的目光,嘴角上翘,眼里有毫不掩饰的坦荡,“换我来问,我和夏夏之间,你又知道多少?”
“99%。”
纪蕈笑,“哦?那剩下的1%呢?”
“我不确定,所以今天当面来问纪总。”
“我向来喜欢公平竞争,所以这1%,我一定如实相告。”
林奕看向他,缓缓问道:“你是真的爱她,还是求而不得的执念?”
纪蕈闻言一笑,“我们是青梅竹马,我几乎看着她长大,你说我们是什么?若是不爱,我何必心甘情愿陪着她耗了这么多年?更何况,夏夏也喜欢我。”
“纪总知道爱和喜欢的区别吗?”
“愿闻其详。”
“爱是和她在一起,两个人都快乐,喜欢只是让自己快乐。所以纪蕈,或许你并不爱她。”
纪蕈觉得这话说得可笑至极,却只是唇角一挑,玩味地反问他:“哦,那么你呢?是爱还是喜欢?”
他问完这话,等着听林奕的回答,却见他双眼忽然失了焦距,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才低低说道:“如果别人能让她幸福快乐……我愿意放手。”
纪蕈没料到他会如此回答,先是一喜,又觉得好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讥诮道:“林奕,何必装的如此大度?对她,你早就没有资格说爱,更遑论放手。”
林奕闻言一怔,神色一敛,目光直直看向他,眼底暗潮翻涌,明明白白写着愤怒。
“那你呢?难道你以为自己在‘QJ未遂’之后还有资格吗?”
纪蕈拿茶杯的手一抖,那还冒着热气的茶水便洒在了虎口上,灼烧感紧随而来,却不知是手上还是心上。
那一晚,同样的地点,就在里间的那张床上,他对她……确实可以算得上QJ未遂吧。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法国那边来了人,通知他纪明谭先生,他法律上的父亲,在董事会上突然中风倒地,被送进了医院抢救,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却仍旧昏迷不醒,公司几名大股东蠢蠢欲动,股价大跌,人心涣散,乱成一团,他们希望他作为纪明谭唯一的合法继承人立即飞巴黎接管大局,稳定军心,而他,却将那些人赶了出去。
他凭什么去帮他?他从没承认过自己是他的儿子,而自己又怎么会稀罕他那些所谓的财产?他不需要!他巴不得他死,他可怜的母亲已经死了十几年,他早该下去陪她的。他恨他!可是他又忽然想起母亲临死前让他发的毒誓,那样狠毒决绝,让他恨透了他自己。
“我要你发誓,一辈子都不准恨你爸,等他老了,必须为他养老送终,若你违背此誓,就让我死不瞑目!”
他当时有多无助,就有多生气,不是不怨的,可是他没办法,那是最爱他的母亲啊,用那样一双深深凹陷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他还能怎么办?他只能答应,答应为那个抛弃了他们母子俩的负心汉养老送终,然后才看着他母亲笑着闭上双眼,停了呼吸。
他恨,他怎能不恨?
若不是那一双温暖的手握着他的,整整一晚不曾放开,哪还会有今天有血有肉的他?但是如今,当他再一次需要这份温暖陪伴的时候,却被酒吧经理告知那双手的主人在他的店里喝得酩酊大醉。
他急急忙忙赶到的时候,见到的是趴在桌上哭得撕心裂肺的她,酒吧经理早已候在她身边多时,为她挡开那些居心叵测的男人,他见她衣着暴露,双眼迷离仍旧抓着酒杯不撒手,顿时火气上涌,几步上前,不由分说抓了她手臂就往楼上走。
楼上有为他专门准备的休息室,她被他拉得踉踉跄跄,轻轻一带,便被他扔在了柔软的床上,他撑床欲起,却被她圈住了脖子。本该生气的,本来今天已经心力交瘁,她还偏偏如此不省心,但是他却在看到她迷离的双眼和微张的潋滟红唇后,莫名地心跳加快,第一次,他发现,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原来早已长成了足够让男人心动的模样。他只觉全身的血液顺着脊柱集中在了一点,脑袋一空,便那样鬼使神差的吻了下去。
下一秒,却被她的喃喃自语顿住了所有动作。
“林奕,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啊,我很好的,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啊……”
林奕?喜欢?他一时大怒,轻握她双肩的手指骤然加大力道,目光将她锁住,狠狠问道:“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她迷迷糊糊喊了一身痛,望向他的双眼仍旧有些迷离,却忽然双手将他脸颊一捧,开心道:“林奕?我好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我不在乎你家世好不好,我不在乎的,我们可以一起努力啊,你给我点回应好不好,给我点回应好不好啊……”
她说到最后突然仰起脖子将嘴唇凑了上去,触上他的,便毫无章法吻咬起来,双手还不安分地乱动。
纪蕈早已气得青筋暴起,见她将自己当成了别人,还这般从未有过的着急热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用力将她双手从身上甩开,将要起身,却又被她缠了上来。
“林奕,不要走林奕,不要走好不好……”
他气急,再不顾她到底听不听地懂,抽出一支被她抱住的手臂,捏住他的下颌将她的头固定住,沉沉吼道:“我是纪蕈,不是林奕,范夏,你给我睁开眼看清楚!”
似乎是被他的戾气震到,范夏终于恢复一丝清明,盯着他愣愣看了几秒,忽然大哭起来:“不是,你不是林奕,不是林奕,我要林奕,我不要你。”
不要?不要他?她说她不要他?她怎么能说不要他?!压抑了一整天的愤怒与怨气终于找到了发泄的通道,:“范夏,你给我看清楚,我是纪蕈,不是那个什么林奕,你喜欢的人一直是我,也只能是我!”
他说完,不等她反应,便朝着她饱满绯红的唇瓣吻了下去。
原本只是想惩罚惩罚她的,到后来却失了分寸。短暂的缺氧和身上陌生的触感终于让范夏清醒过来,等到看清身上的人和自己此时的处境,一股恐惧感顿时布满全身。
“纪哥哥,你快住手,我是夏夏啊!”
男人早已红透了双眼,哪还能听得进她微弱的呼声。
眼看愈发不可收拾,范夏再也顾不得许多,在自己意识到做了什么之前,手掌已经快一步扇到了身上那人的俊脸上,发出‘啪’一声脆响。
一个巴掌打得两人同时一怔,身上的男人终于停了动作。
纪蕈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而后翻身下床,临走还贴心地将一侧的被子拉过,盖上她有些暴露的身子,低低道了声:“对不起。”快步走了出去。
那件事之后……
纪蕈不由苦笑。
“我承认,我是‘强奸未遂’,但是我不后悔!而且夏夏早已原谅我,那之后她选择陪我出国,为了缓和我和我父亲的关系一直住在我家里,这些都可以证明,不只是我爱她,她同样也爱我!而你,林奕,喜欢你不过是她得不到我回应的一时寂寞和迷失,她一走五年,再也不会给你任何机会,我会给她幸福,我会让她快乐,所以希望你真能如自己所说那样,彻底放手!”
原来她离开,并不是因为他……
青梅竹马……一时的寂寞和迷失……再也不会给的机会……
怪不得她可以那么潇洒地放下!
林奕想笑,却发现自己连嘴角都翘不起来。累,太累,他再也没理由做那无理的纠缠,终于可以退回自己的位置,做一个了无牵挂的人。
“她是个好女孩,好好待她。”他起身,开门走出房间,手握着门把站了许久,最终只留下这句。
“林奕,我对她的爱,绝对不比你少。”
背后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他将门一掩,将一切隔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