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二弟

南宋刘黻诗曰:

四十年来兄弟情,

渠渠天理境中行。

形如鹤瘦困书癖,

志不蝇营守笔耕。

庭燎献箴知圣主,

台评飞劾到诸生。

阿奴抑郁休嫌拙,

门户如冰耐拄撑。

兄弟之情千百年来被人称颂,二弟王龙与王强一样经历了家庭的变迁,一同度过了漫长的年年岁岁。兄弟的挚深情感深埋心底,从不显形于表,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加深厚。

王龙比王强小两岁,是在幼儿园和姥姥家长大的。他没有经历过王强第一次下乡时的磨炼,也没有经历过知青下乡的岁月。他有着高仓健的脸型,又比高仓健白皙了很多。长大后,同事和邻居都称他为“美男子”,同龄人也叫他“帅哥”。他性格软弱了些,从小到大对王强都是百依百顺,大概也有哥哥性格强势的原因。到成年迈入社会后,他对王强已然顺从,习惯将事情放在心里,不愿意表露出来。

在全家下乡的年月,胆小的王龙不敢上山耧草,不愿去井口挑水,也不愿侍弄菜地,这些活儿自然都是王强干的。但家里需要他,做饭、照顾弟妹都由王龙做,他细心,无微不至。

王龙喜欢收拾家,会把家收拾得整整齐齐,他做任何事都认真仔细。这也养成了他性格中的另一面就是不太敢闯荡。而王强那时在外面风风火火,对家里不管不顾,家里的一切大小事情都是王龙承担的。

小时候,母亲去单位,兄弟二人被反锁在家里,做饭是王龙的事,收拾也是。王强的任务则是趴在床上看小人书,再不就搞笑取乐,像是吃饭时把尿坛子拿到饭桌上,兄弟俩为此笑得肚子都痛。

在乡下时,王龙干农活不及王强,这也有年龄的原因。可王龙仔细认真,一直是班级里的尖子生,写得一手好字,曾写过不少好文章,有的就登在乡下学校的板报上。他还会唱歌,样板戏的唱腔他能模仿得惟妙惟肖,连最高的音腔都能拔上来。王强长相像父亲,而弟弟则更像母亲。

和王强相比,王龙的性格要软弱些,因为他一直在姥姥家。家里搬到乡下时,他很少出门,在家的宠爱下,像笼子里的鸟一般局限在一个处处受到保护的环境中,没有碰过壁,缺少社会的挫折和磨炼。

父亲曾和王强说:“王龙啊,就是一辈子当个科员的料,他不会惹是生非,但过于谨小慎微。”父亲的话很是准确,王龙从工厂到科室,一直是仔仔细细、任劳任怨,把一切都做得完美,把社会也想得完美。他也一直是个资深科员。

想来,人从懂事起,总待在家里是不行的,总是受着家庭的关爱,容易产生依赖心理。如果没有受骗上当的经历,就不会知道社会的复杂性,没经过社会的磨炼,总会把一切看得想当然,把别人想得过于善良。

王龙工作兢兢业业,集团的重要文件都由他起草,总经理的重要发言稿也都由他执笔,他才华横溢,却大都在为他人作嫁衣裳。

在乡下时,王强和王龙住在四面透风、八面漏雨的三间厢房内。父亲到县里工作,母亲回城里治病,十岁的王龙要负责烧大锅做饭,烧炕取暖。粮食不够吃时,两人同时挨饿,天气寒冷时,两人同时挨冻,背着筐上山耧草、捡蘑菇也是两人一同做的,相伴度过了一段艰难的年月。

关键时刻最能体现兄弟深情。王强结婚时,父亲怕有影响不让租小汽车,而王龙硬是偷着租了车,拉来王强妻子,但只停在街头的十字路口,怕被父亲看到。王龙结婚时,王强不但忙前忙后地帮着张罗,还拿出仅有的二十元钱给了王龙。那时,王强每月只有十五元的助学金,这也是王强一个月的生活费。

王龙因为家务活干得好挺受宠,而王强对家里的事不管不顾。

父亲和王龙睡在自家盖的偏厦子里,王龙把父亲侍奉得很高兴,冲茶水、生炉子,一样样都做得细致入微。父亲给了王龙一块日本精工社产的手表,让正念书的王强羡慕很久。母亲也给王强买了个刚出产的录音机,是让他学外语用的,但王龙一点嫉妒的表情都没有。

在兄妹四人中,除了王龙之外,都是脾气暴、火气大。王龙凡事总是压在心底,从不显形于表。家里也出现过大大小小的事端和矛盾,王龙却心地善良,从不与人计较,在家里是这样,在单位也是如此。

这倒是成全了王强。王强在家里自持是长子,向来说一不二,他也的确为家里付出很多。尤其在父母去世以后,王强在家里是称王称霸,凡事都是自己决定、自己拿主意,再安排弟妹们去做。好在弟妹们也不计较,关键还是有二弟王龙对王强的顺从和支持。

1992年,父亲去世了。父亲去世得十分突然,倒下了一个精神支柱和经济支柱,全家受到了严重的创伤。母亲病了,王强病了,王龙及妹妹也都病了。

家里一团糟,王龙还得了蛇盘疮,学名叫带状疱疹。王强勉强支撑着,王龙也如此,家里的大小事情很多,王龙协助王强在家中安排各项事宜,度过那段艰难的时期。

过年做饭都是王龙的事,打小他就给全家做饭,逢年过节都是他忙活,他也愿意仔仔细细地摆弄着饭菜。包括过年过节的迎送往来、走亲串友,都由王龙来安排。

家里的事虽然以王强的意见为主,但也离不开王龙的响应和支持。对于哥哥的主张,王龙向来是倾力而为。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家家都有难唱的曲。因为家庭,王强也是备受折磨和痛苦,尤其是父亲、母亲的早逝,使王强后悔不已,总觉得没有照顾好他们。父母的去世,给全家的打击很大,王龙要挺起来帮王强主持局面,还要和王强一起商量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

有些家事,真的是一言难尽,有苦只能往肚里咽。可古今中外谁家不是如此?不能计较,不能攀比,也不能当甩手掌柜,只有尽心尽力、尽情尽义地去付出,才对得起父母,对得起社会,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良心!

王强父辈兄弟之间的情谊被左邻右舍传为佳话,父亲和大爷深厚的感情也影响了下一辈,使王强和王龙能携手并肩、风雨同舟,优良家风得以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