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出来说清楚

隔日,老不修气冲冲的从外面回来。见到我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质问:

“不是不让你到处乱跑么?你和小妹说什么了?”

我被骂了个稀里糊涂,下意识想回嘴,却见老不修脸色阴的能拧出水来。我两在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相互嘴臭多是一玩二耍,他的这种反应显然是有事发生。而能让老不修翻脸的事……我不敢乱猜,赶紧认真站好小心问:“是不是掌门……?”

“整个山门都知道了!老四老六现在全在掌门院。”老不修气急败坏了一会儿,仔细观察过我的反应才平息了一些道:“确定跟你没关系?”

我大呼冤枉,竭尽所能把昨日的细节复述了一遍。当然,有关傻子的那部分对话被一笔带过略去不谈。其实当时小师叔一见我就问掌门是不是刚找了老不修,还说是好些弟子都看见了。但具体这事儿是怎么传出去的仍然无从查证。

“你若是不信我,干嘛不自己去问问小师叔。”我很委屈。

老不修听后虽脸上仍有狐疑,但终归不能证明我有什么过错,长叹一声道:

“丫头,你给我在门口守着。谁来都说我喝死了,不见人。”

我茫然的看他把自己关回屋子里,心中不禁慌了神。回头窗户里的傻子也是一脸错愕,讷讷问我:“二师伯这是怎么了?你们为什么会提到小师叔?掌门又是怎么回事?”

我看着依然吊着胳膊的傻子想解释什么,却完全不知该从何处开始,只得哀婉道:“不摊你打听你少问,安心养伤别添乱就是头功一件。”

老不修所言不差,这之后果然陆陆续续来了好些人。除了一些居心不良来凑热闹的乌合之众,其中既有掌门座下几位门里最年长的师兄,也有四师叔家的一个漂亮姐姐,全是要求见老不修。被我拦下好说歹说,最后甚至以毒相要才把人请走。

平辈弟子倒还罢了,但也有拦不住的。天黑的时候五师叔突然到访就属于后者。

之前说过,五师叔性格古怪,说是全千重最不容易相处的人也不过分。她一把推开我,闯入院中一脚踹开老不修的房门。

“白楫,别以为一个人躲起来装死就算完了。到底怎么弄的你说清楚。”

老不修走出来时倒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事情暂时还没完全弄清楚,你且耐心等等就是了。”

五师叔冷笑数声:“不清楚吗?我怎么觉得挺清楚的?三哥最近和雍王打的火热,四姐姐明摆是向着武林盟的,六弟墙头草随风倒。至于最后那个……哼。”

“所以你呢?你又站在哪边?你与三哥最是成天满口‘中立’,我们兄妹六人如今离心离德。难不成千重山门竟是这样的中立法?”

……我轻手轻脚帮傻子掩了窗户,从五师叔背后悄悄给老不修打了个手势,自己藏进厨房。这种争吵远不是我能够介入的,五师叔性子暴躁口无遮拦,她的话也没有细加分析的必要。

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师弟人不在?我心中无端怨恨着。即便心里明知道师弟就是在也起不了半点作用,可单是多个人在身边,哪怕他依然一句话不说,我也多少会感到心安。

——春浅,你为何就不能再有用一些。

莫约一杆烟的工夫,院子里传来五师叔离开的动静。我想不出老不修究竟是施展了何种手段才把人哄走的,不过五师叔来如疾风骤雨,走时也不拖泥带水。我探头探脑的从厨房冒出来,小声问老不修:

“真走了?没动粗吧?五师叔这脾气看着怪吓人的。”

老不修人前人后两幅面孔,此刻已全然不见方才的油盐不进,哼声道:“别看小五闹哄哄的,说到底无非想从我这儿诈句话,她心里倒是最不装事。”

我本人对这一看法持保留意见,问他:“信函里的毒当真还没查明白吗?”

“不是没查明白,是根本就没查——没法查。”

估计也是。除非上次不男不女那样带着一队人马明目张胆把东西抬上山,区区一封信件从发出到抵达经手无数;既然信件本身验不出毛病,那便说明下毒者早就有所准备,就是意图让人查无可查。掌门所中的毒其实只要安然养着,假以时日即可恢复。巧合的是在这个时候事情泄露了出去,实在很难让人不去疑心是门中自己人作祟。我有个很微妙的预感,仿佛幕后之人此举的根本目的并非直指掌门,而只是单纯想引起骚乱——那么此人很可能还有后手,以不变应万变可谓上佳选择。

这人会是谁?或者咱们按照五师叔的逻辑,这个人是朝廷那边的,还是武林盟那边的?

世间不可没有朝廷,武林中人却也要生存。闹成现下这种水火之势,千重山门夹在中间着实难做。我听闻两下关系没那么差的那会儿,曾有个唤作“刑堂”的松散机构专司仲裁江湖纷争。它隶属朝廷,却又仅由武林名士轮番当值,是理想的共生模式。不过那都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

从我偶然在场那次掌门与老不修的对话来看,他俩本身都很看不惯武林盟里那位老和尚,完全因为不想剩下半本朽心诀落入朝廷手里的缘故才不得已插手了这场是非。朝廷来势汹汹,师弟又暗弱无能,以至于粗看之下千重山门是暂时站在了武林盟一边。但话说回来,我也同样不认为门中会有谁主观上对朝廷心存好感,尤其是在目睹了献断手那种事情之后。

我皱着眉头把烟管塞进嘴里,脑中千头万绪乱作一团。新填的烟叶并没有点燃,因而我只是在拿牙咯哒咯哒干啃烟嘴。忽而感到额头一凉,老不修已直接走到我跟前,不轻不重在我脑门上拍了一巴掌。

“整个山门就指着你神推神断了?没什么事赶紧洗洗睡去,胡思乱想会秃的。”

“嘿你个臭老头,我可是忧国忧民你却咒我秃。”我其实挺讨厌老不修没事总拍我脑门这个坏习惯的,显得我特没尊严。为防止他再拍,把两只袖子都挡在额前。

“不查归不查,但掌门中毒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交代?打算在屋里躲一辈子?”五长老再来一次我十成十还是拦不住。

老不修十分流氓的咧嘴笑笑:“我交代什么?我一个开方子抓药的大夫、赤脚的庸医,岂不是让干嘛我干嘛。他李大掌门这点威信都没有还管什么山门,轮的到我越俎代庖?”

他倒摘的干净。

寒风吹过,我二人都不禁打了个哆嗦。老不修抬头望望不见星月的头顶,喃喃自语道:“要变天了,早点回屋睡吧,真出了事有你师父呢——丫头你说,这些年师父给你顶的事还少吗?”

什么叫说他胖他还喘?于是我也背过手撂下一句“麻烦不谢”,扭头回了虫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