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行明自将元洋废杀之后,为防元氏复仇,便遣使入蜀,授元恭之子元进司空之职,令其入朝为官。
元恭闻言大怒,谓左右道:“高贼欲绝本王之后。”于是斩杀来使,将首级送还高行明。
行明见之大怒,欲发兵攻之,谋士陈晏劝道:“元恭狂妄悖逆,斩杀使臣确实该攻。但其远在益州,我等劳师远行恐占不得便宜,且荆州萧明态度不明,若其趁我军与元恭缠斗之时,突袭扬州,则事危矣!望主公三思。”众臣皆附言。
行明转看杨逵。
逵会其意,上前道:“陈晏所言有理。然元恭悖逆,不攻则如同向其示弱,天下人必会耻笑。”
行明问其有何对策,逵答道:“荆州萧明对主公态度不明,今可借天子诏令,命其出征元恭,以此试探。其若遵命,便可借此耗其实力;其若推脱不从,也可知其离心,我军好做应对。”行明点头称是,遂借元义诏令,命萧明攻伐元恭。
圣旨传至荆州,萧明得知元洋被废,痛哭不已,谓左右道:“高贼逞凶欺君,擅行废立之事,今又欲让我攻打元恭,我岂可被其利用!”
众人悲愤,皆愿效死。
于是萧明点齐三军,声势浩大,欲讨高行明。
荆州之事传往扬州,高行明得知后,谓左右道:“此事足见萧明叛意,孤应如何应对?”
谋士陈晏进言道:“我军虽强,但不可四处立敌。前番我军已与宇文泰相搏,今再与萧明为敌,恐他二人联手,我势危矣。倒不如封授其爵,好生抚慰,虽不能为我所用,但也不至成为仇敌。”
行明闻言称善,于是上表元义,授萧明楚公兼元帅之职,允其开府封爵,另加封元平为梁王。
敕命传来,萧明冷笑道:“我有数万兵马在手,欲王则王,安须高贼授命?”于是引军回襄阳。
开平元年二月,萧明立元平为梁帝,效仿高行明自封楚王,又分授百官,荆州大权皆在其手。
高行明欲派兵讨伐,但恐四方为敌只好默许。至此,萧明与高行明分国而治。
却说蜀中之事,元恭眼见天下分崩离析,但却无力制止,心中不免悲愤异常。席贤见之,私与别驾从事王宸谋,欲立元恭为帝。
这日,元恭与众臣在成都万寿殿宴饮庆生,酒酣之时,众臣皆伏地而哭。
元恭疑惑不解,问众人是何缘故。益州别驾从事王宸答道:“天下崩乱已久,现如今龙庭被高贼所持,萧贼亦在荆州造次。恐大夏王朝他日会被贼人所窃,故而众臣痛哭。”
元恭闻言,亦生伤感,悲愤道:“可惜本王身在蜀中,难保天子安危,大厦不倾!本王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言罢,失声痛哭。
参事席贤见时机已到,上前劝慰道:“主公恭谦仁厚,万民敬仰。值此危难之时,主公应以天下为己任,负起重振龙庭之重任。臣等共请我主继承大统,匡扶天下,以振朝纲。”众人纷纷附言。
元恭勃然变色,道:“当今天下,二帝虽为傀儡,但正统依在我元氏。孤岂可效仿逆贼,行篡位之事!”言罢,拂袖离去。
次日,众臣又来劝进,元恭不允。王宸见事不成,忧心不已,问计席贤有何对策。
席贤思量片刻,心中已有一计,只道:如此如此。
三日后,席贤称病未来议事。元恭闻知其病重,忧虑不已,亲入府中,直至卧榻边,问道:“军师所感何疾?”
席贤答道:“忧心如焚,命不久矣!”
元恭问道:“军师所忧何事?”连问数次,席贤瞑目不答。
元恭再三请问,席贤长叹道:“天下崩乱,恶贼逞凶。臣本欲助主公扫清寰宇,光复大统。众臣也因主公仁德皆愿追随,共图功名。但却奈何主公执意不肯承继大统,致使文武寒心。他日若散,川蜀之地必为恶贼所窃,光复正统之日则遥遥无期矣。”
元恭难言道:“我非不愿,奈何恐他人议论!”
席贤闻言欣喜,道:“若是如此,可退而求其次,暂进王位,暗行帝实亦可。”元恭闻言称善,遂允其议。
忽听有人言道:“王既已允进爵之事,还请择定时日以行大礼。”
元恭回首视之,只见安蜀将军赵靖驰,益州别驾从事王宸,护军将军郑旭升,督军校尉田定邦,军师祭酒黄石柏等众也。
元恭惊道:“陷孤于不义,皆卿等也。”议定之后,席贤送元恭回宫,又命众人掌礼,设坛预备。
三月,诸事齐备,在众臣劝进下,元恭于成都进封蜀王,众臣山呼“万岁”。
元恭立元进为世子,授席贤司徒,王宸司空,赵靖驰征东将军,郑旭升征南将军,葛晨周征西将军,田定邦征北将军之职,其余众臣一一封赏。从此割据一方,与高行明决裂。
却说徐州之内,彭城之中,宇文泰探知元洋已被废杀后,欣喜不已,召回边关重臣商议此后事宜。凌云,独孤诚等人闻命返回,文鹏宗亦随。
次日,议事殿中,宇文泰见众臣皆至,便将近事告知众人,又道:“我等起兵初衷便是为平肩王讨还公道,诛伐昏君。但今日元洋已死,我军便师出无名。召卿等前来,是为商议后路,是进是退,卿等若有良策,尽可道来,还望莫要藏拙。”
独孤诚闻言起身道:“主公何须困惑,常言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自我军起兵之日起,已无任何退路。成为王侯败为寇已成宿命,岂有他念,万不能降。”
魏豹亦直言道:“如今夏廷已被高行明把持,天子也成其傀儡。若降,不知是降夏廷还是降高贼。降夏廷我等尚且不服,若降高贼,末将宁可身死!”
泰闻言,怒喝道:“议事便议事,何谈生死!汝来时误食药否!”魏豹见泰发怒,诺诺退下。
策士苏卓适时上前,劝慰道:“主公息怒,魏将军言辞虽激,但不无道理。今日高行明逞凶,擅行废立,他日必会行篡位之事。主公何惧师出无名,今日可举清君侧之名,声讨高行明,暗行割据之实。”泰称善。
却见凌云疑惑道:“若高行明是篡逆之辈,萧明荆州分国又作何解释?”
话音未落,泰便回道:“萧明此举自是为夏廷续命,乃忠臣所为。”
见凌云仍有困惑,泰解释道:“我军实力尚弱,不应四处树敌。因我常与高行明为敌,故而高行明废帝是为篡逆,我行义师讨之。但我一家难以力敌,需同盟相助,故而萧明所为乃忠义之举。他二人所行之事虽是相同,但于我而言,有利者善,有害者恶。此亦为天下定论,汝须牢记。”凌云闻言释然,方知此中道理。
泰见诸事已定,又问众人还有何事,言罢看向独孤诚。
诚暗自思量,心道:想来是主公还欲更进一步,但又不好明言。
于是诚上前劝进道:“高贼凶戾,人面兽心,窃控龙庭,尚欲篡位。主公一世英雄,匡扶天下,何不进王爵乎!”众臣闻言方悟,皆附言劝进。
泰见此心喜,假意推辞数次,方才受之。
开平元年四月中旬,泰于彭城设坛拜祭平肩王元让,先帝元洋英灵,以向世人表其忠臣本分,换取士族之心。
五月,宇文泰登坛拜祭天地,又宣读高行明废杀元洋之事,打清君侧旗号举兵讨逆。假借元洋旗号自立为王,定国号齐,封授百官,立宇文邕为世子,凌云进授安南将军,凌霄进授平北将军之职,其余众臣尽皆受封。众臣拜谢,齐呼“万岁”。
高行明知晓后,笑骂道:“孩童把戏,岂可诓骗世人。”言罢,叹息道:“既是如此,便不可不防。”遂令周德麟统兵五万,驻守吴郡,以备宇文泰兴兵南下。
此刻天下纷争不断,中原又添新灾。自元洋五年起,兖州连年大旱,饿殍遍地,百姓易子相食。
秦衡之虽开仓振粮,但却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为缓灾荒,秦衡之用谋士白春之法,以战转灾。
元洋五年,衡之南下攻寿春,庐江二郡,却被萧明所败。元洋六年,西进关中又被尔朱荣所拒。
战事未胜,灾情更盛。此间虽得宇文泰资助度过难关。但开平元年中原旱情更急,宇文泰因战事暂未供应。
秦衡之无法,只得向夏廷称臣,欲以此换得粮草,度过难关。
宇文泰知晓后,大怒不已。
这日升殿议事,左右文武站定,宇文泰端坐在上,谓众臣道:“兖州连年灾荒,秦衡之无力支撑,若无孤数次相助,恐早已生乱。如今孤因战事仅月余未予供应,他便背我投敌,实在可恨!孤闻今年兖州又生大旱,中原饿殍遍地,民不聊生。此正是孤入主中原之机,众卿若有良谋,尽可呈上,孤会斟酌采纳。”
话音未落,群臣之中,一人站出,拜伏于地,声言自己有不费甲兵便收降秦衡之之法。
泰惊其言而视,见得此人好生面熟,问其官职姓名,正是青州从事文鹏宗。
泰抚额思索道:“可曾是张邦昌军师否?”
鹏宗称是,泰回道:“孤早有耳闻,独孤诚亦常提起,今日之事,汝有何良策?”
文鹏宗答道:“我王明鉴,兖州饥荒,百姓困苦,若此刻发兵相逼,只恐秦衡之拼死冲杀,与我军玉石俱焚。青州近年刚治,粮草颇丰,权且许其粮草资助,再以重兵陈列边境,如此恩威并施,秦衡之必会臣服。主公若允,微臣愿往劝说。”
泰闻言称善,于是应允其议,喜道:“卿有如此才智,从事之职实在屈才,待卿安全归来,可为世子之师。”于是授文鹏宗王使旗牌,令其往兖州劝降。
鹏宗甚为感激,拜谢而出。
议事毕,凌云归家途中,望见独孤诚与文鹏宗于殿外争吵。
只见独孤诚怒问鹏宗:“青州战乱刚平,百姓急需安定,何来多余粮草资助他人?”
鹏宗回道:“属下亦是为息战乱,若是发兵攻之,不知又有多少子弟将战死沙场。”
诚闻言大恼:“若汝真为将士考虑,何不劝主公罢兵养民,反劝主公陈兵边境。汝投机取巧,进献此言,只为汝一人升迁耳。”
鹏宗闻言亦恼,驳道:“主公亦觉在下方略可行,大人却言不可。可见大人小气,嫉妒我这后辈有才罢了。”
独孤诚叹道:“也罢,怪吾眼拙错信汝。从此,吾与汝断绝往来,汝好自为之。”
凌云见状大惊,忙行劝解,二人争吵方罢,诚与鹏宗再无往来。
未几日,边关忽有急报传来,称金国已吞幽州,近日尽起数万精锐南下,攻略冀州。
泰闻言心惊,欲发兵阻之,又恐高行明突袭后方,急召众人商议良策。
议事殿上,泰将实情告知众人,问计何出。忽有一人站出,声言欲为先锋,率师破敌。
凌云闻声视之,见此人身长八尺,魁梧有力,面如美玉,目射神光,正是宇文弘。
弘乃宇文泰之侄,自幼习武,弓马娴熟,颇有谋略。舞象之年便入军伍,随宇文泰征战四方,因平寇有功,得夏廷册封,获安亭侯之爵。
弱冠之年随宇文泰反叛夏廷,南征北战无往不利。近日于下邳大破高行明,一战成名,时称天下第一骁将。
宇文泰称齐王后,弘被授征东将军之职,武将之中,位列首位。
但弘觊觎世子之位,见宇文邕得之,心中不忿,欲多立军功,凭此相争。今闻金国南侵,弘欣喜不已,便进言欲往破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