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靖十六年夏初,朝议散。
谢道淼因事逗留,傍晚归府时,途经通乾门遇刺,身负数创。
宫卫闻声齐出,将群贼尽俘,然谢道淼却已昏迷不醒。
是夜,救治无果,谢道淼趋近弥留,临终前请秦王允朱靖武承接己位,以续新法。
杨英涕泪横流,握其手正色允诺。
道淼闻言无话,含笑而终。时年四十八岁。
杨英恸哭不止,追封谢道淼安阳郡侯、秦太师,赐谥号“文襄”。
后人评道:“谢道淼刚毅而果决,承王公之遗志,深变法以强秦;循而不革,政化于民,外拓千里疆域,内平朝野官贼,是以秦复日盛,渐成独强之势,于国之功,微次王公。然以后事强牵,则有偏听不明之责,败国亡邦之恶。”
翌日,朱靖武闻知噩耗后,心裂难复,径入谢府堂前拜祭,誓除奸邪。
拷问刺客多日,终揪出前中书令华世安等众。
审问之后,方知细情。
原是谢道淼上位后深化变法,使众官无利可图,华世安等众深恨之;加之近年朱靖武整肃朝政,墨吏腐化之官又被尽除,朝堂高位余利尽失。
故众官莫不欲除谢道淼而后快,方才雇凶行刺。
查证毕,杨英震怒,下令以凌迟之刑处置众官,伏诛者有百余众,流放充军者数以千人。
天下莫不惊动。
事毕,朱靖武得封尚书令,假节,获开府之权,总领朝纲;杨霄为五官中郎将。
进位初,靖武上表杨英道:“今国势虽盛,然信仰却无。可量佛道之束,使民心有归处。”
杨英道:“昔太傅曾施灭佛之法,故使新政易施。今若解佛道束缚,恐再生旧时之患,卿当慎行。”
靖武答道:“谢公在时常告臣,‘施政当与时俱进,万不可固步自封。’臣纠察百官之际曾访民间,深知今时之弊病。百姓虽知法,但为谋利却仍行不轨,缘由是因无惧也。心无所惧,身为利生,戾气骤起,风气日下,不久新政必名存实亡,故不可不防。”
见杨英仍有迟疑,靖武又进言道:“新法者,治身也。佛道者,治心也。两方并行,方得大治矣。昔太傅灭佛之因,无过于佛侣侵扰社稷,然究其根本,实为国弱难治天下,故不得不灭佛以正视听,然今时之盛非彼时可比,法令自不可循而不变。”
杨英问其何意。
靖武道:“万物皆有善恶两面,佛道亦如是也。国强则可控之,使百姓心有依附,皆从善兴邦;反之,则于国不利。故臣进言,当宽佛道之束也。”
杨英听罢称善,道:“孤无大才,得卿相助,幸也!”于是应允其议。
民间闻令大喜,莫不赞颂秦王恩德。
朱靖武秉政后,宽政于民,严政于官,故百姓莫不依附,百官无不畏服。
秦国事罢,转看山东风云。
元靖十五年秋,达奚武病逝,文鹏宗、裴祖之隙再无人解,两方明争暗斗更盛。
齐帝宇文颂乐见其成,便也不问政事,整日奢靡享乐、寻仙问道。
元靖十六年花灯节后,帝暗疾忽发,病危难治。
裴祖知晓后忙与部众商议,以调藩王入京夺权;议定后,连日将信传往临淄王宇文保处。
宇文保乃颂之族叔,久怀大志,暗与裴祖交好,今见信大喜,便调兵马径赴邺都。一路无人敢阻。
未几日,齐帝已趋弥留,自知将死,遂忙嘱后事。
文裴二人奉诏入宫,得受托孤之任。
嘱事毕,宇文颂气息不接,须臾便亡。
裴祖见帝身死,即起身出殿,遣人传召宇文保。
未几,保率部入宫,借伪诏欲诛文鹏宗。
文鹏宗见裴祖离去后已有防备,早逃入卫尉吴耀宗处求援。
耀宗引兵接战,与王军对于太极殿前。
半响厮杀,王军大破禁卫,宇文保斩耀宗、鹏宗于乱军之中。
宫娥宦官受累致死者无数。
颂子宇文恕年方十岁,闻政变颤栗不止,避于皇后宫中时为王军擒获。
宇文保得信后忙将部众斥退,亲扶恕登位,以继大统。追谥宇文颂为定皇帝。
保功升大司马、周王、假黄钺,录内外诸事;余部尽得升赏。
裴祖见事已成,忙来邀功,却被宇文保伪以“暗怀谋逆”为由诛杀,其党羽皆被牵连下狱。
慕容武、秦毅等部欲起兵勤王,事却有疏,为宇文保早知。
秋初,宇文保将异己尽除,朝政尽控。
因与独孤诚交好,宇文保遂将诚启用入都,委以司徒之任。
独孤诚献策道:“昔日文裴二贼争权,蛊惑君主弃晋,使并州为秦所得,邺都门户顿开,再难久持。且秦日盛,非可敌也,当迁都以避战。”
保深以为意,道:“然也。临淄府库充盈、民力雄厚,更负黄河天险,孤欲迁往临淄,避秦离辽,何如?”
诚连连称善,并道:“闻凌云遗孤已附秦王,周王可为凌云正名,以结其心,借以交好于秦,不知尊意如何?”
保大喜称是,按独孤诚言而行。
月余后,齐使入秦,厚馈秦王,并将宇文保为凌云平反之事告于凌空。
空喜极而泣,与葛文商议后,回礼答谢。
有吏报于朱靖武,言凌空有投敌之疑。
靖武驳道:“齐有此为,不过惧秦也。何复他虑!”
秦王遣使回谢。
信使报至齐廷,宇文保大喜,谓独孤诚道:“今与秦交好,幽州又有王绍宗督阵,辽纵举国南侵,孤亦无惧也。”
诚道:“诚如是也,吴亦无可虑。”
颂疑问为何。
诚答道:“近日闻有倭寇自海外来,或百或千,数侵扬州。吴帝难堪其扰,似患重疾,料不久必生变矣。”
保笑道:“果真如此,则天佑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