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鑫炎长的很顺利,一晃五岁了。别人家的孩子,包括自家的姐姐在这个时期已经走路很稳了。可她总会摔倒。家里的门槛是一排齐整的横木,那是她过不去的坎。不止一次的摔倒,可她从来不哭。母亲总觉得她的骨头软,无力。鑫炎很瘦小。
“鑫炎,快点”隔壁的大姐姐欧阳夏荷和同院的欧阳飞燕齐声地喊她。小鑫炎长的很奇怪,头发焟黄,可也招人喜欢,皮肤白的象雪团子似的,感觉特别干净利索,姐姐们都比较疼爱她的呢。
她们一伙人准备一起去门前的山上玩。
门前的山丘不高也不壮观。但是半山腰种满了桃树。等到小河边的柳树发绿,随风摇摆时。满山遍野的桃花盛开了,象一条粉红色的绸带绕着翠绿的山顶,好看极了。浓郁的花香引来了成群的野蜂,“嗡嗡”作响,远远都能听见。当然蝴蝶也多,飞来飞去,翩翩起舞。有黑黑的大蝴蝶,也有彩色的小蝴蝶,还有那种小小的白蝴蝶。这就是丫头们老想往山上跑的原因哦!
她们撒开膀子在桃花间穿梭,追赶着蜂蝶,那时的孩子们童年几乎都是放养的。大人们忙于劳作,哪有时间陪孩子们玩。孩子们都是大的照看小的,一群孩子扎堆玩。
追了一会,没劲了。夏荷提议上山顶玩会。鑫炎没去过,不知道姐姐们会花什么花样。要知道夏荷姐姐看起来象大人了,比鑫炎大了整整十岁呢。但是平时姐姐们都喜欢她,照顾她。所以她很乐意跟着她们作“小尾巴”。
她们很顺利地爬上山顶,原来她们这么胆大呀。从一个比较高的陡岥上坐着往下滑。鑫炎胆小,不敢试。看着姐姐们一个个地住下滑,嘴里还“啊,啊”地叫嚷着。感觉挺刺激,吓人的。“鑫炎快下来,我们不上去了”。“我,我害怕,姐姐,别走,等等我走下来”。她有点语无伦次了,“别,别,等我”。姐姐们在坡下向她示意,赶紧滑下去。如果从原路下来会绕一段,时间会耽搁。她很担心姐姐们不等她,丢下她都走了。“不要”,鑫炎几乎要哭了。她的亲姐姐大了三岁,今年正好八岁,她叫欧阳芳雨。鑫炎更期盼自己的亲姐姐可以留下来等等她。可是她看看姐姐也在转身,跟一群人一起离开。
鑫炎的脸变红了,双手扣的紧紧的。怎么办?一个人留下来慢慢从那边坡下去。五岁,鑫炎胆小,害怕。“啊”鑫炎不再考虑了,学着姐姐们的样子从坡上滑下去。那坡上的土是黄色的,应该是沙石风化的结果。但一直被孩子们当作滑梯玩耍,土被压的很实很硬,几乎光溜溜的了。
风忽然刮过了脸,整个身体在向下俯冲,因为坡比较陡,下滑速度很快,有了一种飘起来的感觉。那股桃花的清香夹杂着坡旁松枝的味儿扑面而来。小鑫炎刚刚下滑时紧张地闭上了眼睛,现在睁开一看,哇哦!真的好美,感觉自己正在扎进一片粉红色的海洋,而且身体象风一样自由飞翔着。她沉醉了,“扑哧”她被坡下的松土埋了半身,姐姐们听见声响,回头见状都哈哈大笑起来。
欧阳芳雨赶紧过来,拉起了妹妹。必竟自己亲妹妹伤着了,回家不好向父母交待的。再说,芳雨觉得妹妹很勇敢了。她帮妹妹拍着裤子上的黄土,说:“妹妹,回家咱不告诉弟弟来滑坡了,免得他传嘴,我要挨骂的哈”。鑫炎使劲地点头,刚才讨厌姐姐的离去,现在荡然无存了。她感觉收获颇多,第一次有了“飞”的体验,而且还壮了胆,美滋滋的偷笑呢。
八十年代了,小鑫炎已经六岁了。她的头发依然焟黄焟黄的,象黄铜丝的颜色,也许更贴切地应该是金色。她照镜子发现,自己的眼球也是黄色的,应该叫棕色。她的确长的象“外国人”。
鑫炎今年上小学一年级了,虽然家里有个“工人”,可是祖父母年迈,孩子比较多,姐弟三个。家里的生活条件也很窘迫的。那时,村上每家每户都在着手修建楼房,听见妇人们总议论“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这些奇怪而且遥远的梦想。
一九八三年,鑫炎家也动手修房了。过了好多年,她还会时常想起弟弟一头从长桌上栽下来,扎的满头满脸全是泥的场景。外面明明下着毛毛细雨,家里总是到处摆满接漏雨的盆盆罐罐,“叮叮当当”作响。然后一家人只好挤在,那间算是最整齐的大房里,睡觉了。要知道江南的降雨量很大,雨水很频繁,还有就是雷雨天就停电。乌漆抹黑的,姐姐芳雨就因为突然断电,看不清路,拌倒了,摔折了胳膊,绑吊了两三个月。
终于改建小楼了,虽然一家人很辛苦,可也很幸福。父母早出晚归,还到山地里啃荒,种些红薯,花生,油菜之类的农作物出去卖,填补家用。当然鑫炎姐弟仨,放学回家就去帮忙务农。
山丘上总有小鑫炎的身影,未见人先见声“爸爸,妈妈,我回来啦”。她的性格热情,开朗。爸爸从小山头上回应女儿“慢点,小心脚下有树根桩,别扎着”。看着女儿一蹦一跳从山石间穿过,父亲慈祥地微笑着喊。“啊,疼”她被树桩扎了。血瞬间流了下来,脚都提不起来了,“呜呜”她吓哭了。
父亲应声匆忙赶来,“哎呀,让爸爸看看,伤的重不”?父亲公主抱一下托起女儿,抬起脚,脱去鞋。刺穿破了鞋底,扎在了脚心上。一个小孔齐整整的。“疼吧,别哭,乖啦,都是爸爸不好,没有把那些残留的树桩倒干净,害你扎疼了”。母亲也赶了过来,手里采了一种叫“地绵草”植物,听说有止血效果。母亲双手使劲把它搓揉成草泥,敷在鑫炎扎伤处。“呀”鑫炎本能地缩了一个腿,“别动,乖,会有点疼”父亲百般不舍地说。鑫炎点点头,忍住了泪水。血是止住了,蛮神奇的,真的有效。父母常年在山丘上劳作,难免磕着碰着的,倒也积累了不少生活小妙招。她们是最朴实,勤劳的普通人,却给鑫炎满满的爱。
“芳雨,你过来,别捡山芋了,扶妹妹回家吧”父亲招呼着姐姐帮忙。“好呐”姐姐过来,搀着妹妹准备回家。父亲又有些不放心,“算了,芳雨,你再去挑会,走路要仔细看好,那也有好几个树桩,尖的很呐。”父亲径自蹲下,示意鑫炎趴在背上,驮她回家。
鑫炎开开心心趴在了父亲的后背上,忘了脚疼。父亲驮着她,沿着山路往下走。
山边满是秋色,不知名的野果,野花正在风中摇曳着。父亲也很放松,边走边小声哼唱“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在身旁……”
父亲的背很宽厚,温暖。舒服的象一张大床呢,鑫炎在父亲背上随着父亲的脚步微微摇晃,竟然有了困意。父亲感觉女儿的头变沉了,“丫头,别困着,要冷着的”父亲停下脚步,扭过头说。“呜呜”“哎呀,真的困了。乖了,马上到家哈”。父亲最了解自己的女儿了,小时候吃个饭她都会困,嘴里含上一口饭,然后闭上眼睛睡一会再嚼再咽,那样子可爱又滑稽。
到家了,父亲重新找来消毒水帮鑫炎治疗,她这会倒蛮坚强,不动声色。父亲还关照老母亲好好照顾她,别让她走动了。然后出门再回山丘上去挑山芋了。
每年秋季都会收很多很多山芋,父亲每次装上三麻袋,骑自行车到WX市里的崇安寺菜场卖。鑫炎没去过,但应该很远。天黑了,父亲还不回来,鑫炎都会去村道的叉路口等他。等急了就自言自语,翘起拇指和小指,假装给路上的父亲打电话。那时只有电报,写信这两种联系方式。看清父亲的身影了,一个劲地喊“爸爸,爸爸”。父亲应声而近,下车载上鑫炎带回家。
父亲每次总带回一些便宜的处理水果。其实因为水果有了烂斑,卖水果的小贩把坏处挖去,打包成堆地处理掉。大多都是乡下人买给孩子尝尝鲜的。那时的水果一般农村人还是吃不起的,他们多数吃自己种植的瓜果。因为收入实在太少,生产队已经分田到户了好几年了,温饱是从鑫炎出生时就解决掉了。但八十年代都兴建搂房,家家户户都不太宽裕。后期也有个别“万元户”了,他们都试着去经商,大批的农民学个手艺,吃百家饭,拿工钱了。
吃过饭,父亲开始理当天卖蔬菜或是山芋的收入了。他总“哗啦啦”从塑料袋里倒出了好多钱,大多是一毛,五毛,一块的,五块的很少,十块的更难得见。鑫炎爬上登子,趴在桌边,一本正经地帮父亲整理,摆放钱币。虽然也就三五十块钱,父亲也很满足了。但他真的好辛苦,上早班不去卖,中班半夜到家,才睡上三四个小时,又拖着三袋子山芋出去卖。妈妈偷偷说“父亲因为骑车,腿内侧的皮全磨破了,他从不喊累,喊疼”。为了家人,孩子,他一直在努力着。
鑫炎从心里敬佩父亲,更心疼他。只是自己还小,希望长大后象父亲一样坚强,扑实,有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