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一柱香功夫,孙知府,沈月娘就到了,此时临近傍晚时分,天色也渐渐开始暗淡下来,一身着藏蓝色袍子的中年男子首先步入花厅,他身后的沈月娘则紧跟其后,二人皆生的容貌不凡,虽经过了岁月的沉淀,难免添了些痕迹,但依然能见年轻时的风华逼人。
原本坐着的几人见到来人相继起身,对着面带笑容一脸慈爱的孙知府,沈月娘二人,恭敬行了一礼。
孙知府眼神灼灼地望着面前一表人才的儿子,温婉秀丽的女儿,眼里浮上满意之色。朗声一笑。“好好好,都坐下,别拘谨。”“今日颜儿生辰,为父高兴。颜儿又长大了一岁,也越加出落得亭亭玉立,端庄优雅,为父看着很是欣慰啊。”
“都是为父的好孩子,快坐下。”
“都听你们爹的,你爹让你们坐下就坐下。都是些傻孩子,杵着干什么。”沈月娘有些嗔怪地摆了摆手,然后拉着身边人的衣袖,往上首的位置坐了下来。
待二人入了座,一直跟在二人身后的香菱便才回到孙颜身边说了几句话,才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站好。
“你也是,知道孩子们最是知礼的了,你这个做父亲的不入座,孩子们哪里会先坐的。”
沈月娘发了个牢骚,孙知府不自在的摸了下鼻子道:“是我欠考虑了。”“可是月娘,你在孩子们面前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啊。”
小铃铛看着二人互动,只觉孙斜的爹不仅样貌不俗,而且自有一股风流,即有文人雅士的端方也有上位者的威严,可这样的人对着自己的妻子无奈纵容的模样,又令人觉得亲切。
对自己父母比较了解的三姐弟,自是对夫妻二人之间的情意早已习以为常了。
不知是小铃铛的眼光太有存在感,总之一脸笑意的知府大人突然就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将对着二人有些出神的小铃铛着实给惊了一下,深感不妥地收回了视线。
知府大人是个眼利的人,见着对面少女好像被自己给吓到了,心下好笑。
“这位姑娘就是月娘经常说起的陌寻吧。”他说这句话时很温和,似乎在询问身边的沈月娘。可目光却是一错不错地看着小铃铛的方向。
一旁的孙斜正要说话,他身边的小铃铛便扯了下他的衣摆。
小铃铛哪里感觉不到来自孙知府不容忽视的目光,她抬起头看着那面容冷峻,但眼里始终有着笑意的人。从容浅笑,十分得体地褔了一礼道:“伯父好!我就是陌寻。初次见面,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含。”
小铃铛很少有这样规规矩矩的一面,别说是向谁行礼了,她是个随性惯了的人,可因为对面是孙斜的父母亲,她是打从心底尊敬的。但她虽姿态恭顺,但也不卑不亢。
知府大人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平时说一不二,也最公正严明,大家见他一直不作声,厅里的气氛明显也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孙云襄有些急,还以为自家爹娘有意为难,心中不平便站起身大声道:“爹,你怎么这样。陌寻她是大哥的客人,你凭什么板着脸给人不好看。”
他这副打抱不平的样子,险些气着孙知府,被自己小儿子当着众人给下了面子,心里哽了哽,又不能发作,只能黑了脸抿着嘴撇开了头。
沈月娘瞪了孙云襄一眼,只暗道是个不省心的,不会看眼色,但一想到小儿子是个直肠子便又舍不得埋怨了。
孙颜也头疼自己的小弟,她都看得出来孙知府并没有为难的意思,最多就是想要考验一下小铃铛的处事为人罢了。
可现在因为孙云襄看不懂形势,把他们的父亲大人给弄尴尬了。
“陌寻啊,好姑娘,快坐下吧。见笑了,别在意云襄个不省心的小子说的话。你伯父他就是这么个不善言辞的人,平时在公堂之上铁面无私,英明决断。可在家里头的时候哟,呵……就经常闹些误会出来。你伯母我都气过他好多回,后来说开了,伯母才知道你伯父根本不是那个意思。伯母知道你是个可心的孩子,懂事。你伯父他啊,心里也是喜欢你的。”
沈月娘这样一说,大家也都放松了许多。眼见的气氛也缓和了。
知府大人因为沈月娘的一通话,心中受用,面子上也过得去了,一转头看过去,见小铃铛还站着没有入座,心里有些触动,又有些自责,不自在地轻咳了声。
“你这傻孩子怎么还站着,快坐下。”
“颜儿,快将陌寻这孩子带到身边坐下。”
小铃铛自是不好让孙颜亲自请自己,她望着对面那个中年男子,想到沈月娘的话,便很是触动。“公子的爹娘,其实都是很好的人呢。明明我只是一个突然到来的陌生人,可大家都对我很好,并不会让我觉得拘谨。”想着这些她就为孙斜感到高兴,因为他能从小生活在一个充满温暖的家庭。
“伯父,没事儿的。您是长辈,又是公子的父亲,我自当尊敬才是。”
“我初来府上,因为一些原因对很多事情也不懂,但伯父伯母,颜姐姐,云襄,还有公子你们对我都很好。我,这些日子我都很开心。”
小铃铛回到座位上坐好,微笑地看着面前一桌子精致的菜肴,一种暖意袭满心间。
孙斜侧头,静静地凝视着对方,少女的脸本就娇美,在淡黄的光晕中更显妍丽,柔柔地似天上皎洁的月光。她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在光亮下投射出一道狐影,似黑羽的蝶。她唇角微弯,笑得很好看。
“你开心就好。”
在坐的几人也因小铃铛的话很是触动,见她微微笑着,便也放下心来。
孙知府与沈月娘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读懂了心里头的想法。
就在这边气氛正好之时,几日来未露面的沈碧簪终于珊珊来迟。
经过了精心打扮的沈碧簪,搭着香月的手翩翩而来,待走得近了,一股香风随着曼妙女子的走动侵入众人鼻中。
只听“啊嘁!”一响亮声音不合时宜地闯入了每个人耳中。
孙云襄捂着自己的嘴,无视那些望者自己的眼神,没好气道:“表姐干嘛弄这么刺人的味道。”
沈碧簪本是打着要在晚宴上将眼中钉的某人比下去的,不仅刻意装扮了一番,还换了新得来的极品香料,她接收到大家的目光,只觉众星捧月一般,出尽风头,心下正欣喜不已。哪里会想到竟被孙云襄给直白埋怨上了。而且一点不给面子,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她心里呕得要死,却只能绞着手帕不好发作。
沈碧簪是个聪明的,这样的场合,尤其家中两位长辈都在,她再气不过也会忍着。
于是松开香月的手,上前柔柔一拜。
“姑父,姑姑。碧簪这里有礼了。”
一脸淡色的知府大人随意的应了声,便示意她入座。
沈碧簪会意丝毫没有来迟的自觉,一副理直气壮如当家人的模样,抬起眼往四周看了看,刚好注意到坐在孙斜身边的小铃铛,一时嫉妒非常,酸意横生,倔傲地哼了声。举步就朝孙斜的另一边空着的位置走去。
只她还未坐下,一道充满寒意的目光直直射向她。
“那边的位置才是你的。”孙斜冷冷的说了句,也不看她。
“表哥……”沈碧簪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自己的人,眼里瞬间就蓄了泪。她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因为被自己心爱之人不加掩饰的讨厌,那种难堪令她的心都破个大洞。
沈月娘见沈碧簪尴尬的模样,心下不忍,她也没料到孙斜会这般不喜这个表妹,她作为母亲自是不想责怪自己的孩子。但同样不愿自己的亲侄女受委屈。
“碧簪,你到姑姑这边坐。这里的位置是姑姑特意为你留下的,你就坐姑姑身边。”
小玲铛也难得同情起这个自视甚高,一心找她麻烦的表小姐。
“沈姑娘还是快些入座吧!你看着这样柔弱,总是站着可别是累着自己。”小铃铛见她气喘嘘嘘一副随时就要晕厥的样子,便劝了劝。
“今日颜姐姐生辰,我们都开心些,坐哪里都是一样的。”
她不开口沈碧簪还没有当场发作,等她话音一落,沈碧簪便闪身而来,一巴掌就迎面朝她飞来。
“要你在这假好心,充好人。”
这一巴掌虽来得突然,将在场的人都惊住了。好在小铃铛身手敏捷巧妙地避开了。
只沈碧簪用力过猛,收不住势头一下子绊在了地上,摔得十分狼狈。
“够了,今日是我生辰,还让不让人安宁了。”
“香月,你过来将表小姐扶起来,想必她也没心情吃东西了。你们来几个人将她送回去。”孙颜看了眼狼狈捂面奄奄哭泣的女子,带着几分不耐与不忍道:“为表小姐请个大夫看看。”
直到沈碧簪被扶走,花厅里才安静下来,因为沈碧簪的一番作为实令大家有些扫兴。可生辰再如何还是要好好过的。
“颜姐姐,公子这次也为你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小铃铛的话一下子就引起大家的好奇心,席上几人都转眼来看她。
孙斜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因心里知道她聪明机灵,古灵精怪,也任她在那里调节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