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簪从洛鸣轩出来时特意好生打扮了一番,她一改往日颓废消沉的模样,仿佛遇到了极好的事情整个人容光焕发,在两个心腹丫鬟得陪同下朝着秋蘅院的方向走去。
沈碧簪到的时候秋蘅院时也没人上前招呼,她轻拧了下眉头,心里不太高兴院里下人们对自己的怠慢。往常这个时候何宏早就迎上来了,她坐在紫檀木大椅上想起一路过来,别苑里头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心气又不顺起来。
她抬眼朝身边的大丫鬟使了个眼神,绿衣丫鬟也是个机灵的人,很快会意在大厅周围察看起来。
“这些奴才定是瞧表哥平日是个好相与的,所以才这般懒散,这会子居然连一个人影都见不着。”
“看来这秋蘅院就差一个主事的操持上下的女主人,教教这些人规矩。”
站在她身后的鹅蛋脸的婢子,十分殷勤的应和起来。“小姐说的是,这秋蘅院的奴才不懂规矩,就因为一直没有女主人,要奴婢说也只有咱们家小姐您这样钟灵毓秀的大家闺秀,和这扬州城有第一美男子之称的表少爷最是相配了。”
身边丫鬟的话着实取悦了沈碧簪,她只觉心情舒畅连同心里那股子郁结之气也瞬间消失了。
在沈碧簪身边受抬举自是有原因的,能跟在她身边的当然要得她喜欢。说话的丫鬟虽然年纪不大,但很懂揣摩主子的心意,于是总能说些好听话令自己主子心情抒怀。
不多一会儿挂着满脸笑容的何宏就从厅外走进来,在他身后紧跟着的自然是沈碧簪方才使下去找人的丫鬟了。
“哎呦,是表小姐大驾光临。小的这里给您赔罪了。您真是稀客啊,听说您近日身体抱恙,可是打好了。”
“瞧,唉呀,小的在说些什么不着边际的。明白的都只道小的关心主子们,不知道的还以为小的是在说风凉话,不怀好意。这都是小的不会说话。该打。”说着便睨了眼沈碧簪身后两个丫鬟仿佛要吃人一样,不怎么有善的目光,他拍了下自己的嘴巴,一本正经地又恢复了沉稳规矩的样子,站在原地不出声了。
沈碧簪许是想起了那天夜里狼狈的自己,再加上别苑里头一些人对自己的议论,觉得面上无光,脸上也一阵清一阵白。
她再是傻也知道自己在这秋蘅院不受待见,这里的主子眼里看不到她,下人们哪里不知道自己主子的心思,除了表面上的恭敬,再不会有其它的了。
“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那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可以住在这秋蘅院,这里的下人俨然把她当成另一个主子。她不服,不甘心。”疯狂的嫉妒席卷了她所剩无几的理智,眼光一厉就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砰”地一声,她保养得宜,纤长秀美的手掌落在旁边的茶几上。那重重的力度吓了她身后的丫鬟一跳,二人回过神来上前来托着她泛红的手心察看,都是一脸心疼的模样。
“小姐您这身娇肉贵的,这得多疼啊。可心疼死奴婢们了。”
“小姐有什么不顺心的只管朝奴婢们发火就是,您何必伤着自个。”
何宏不是第一次见沈碧簪在秋蘅院撒脾气了,虽刚才因为猝不及防被惊了下,但也很快恢复如常。但他是这里管事的,在怎么说沈碧簪也是孙家半个正经主子,他一个做奴才的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
“表小姐息怒,何宏这里再一次给您赔不是,怒大伤身像这两位姐姐说的,您气不顺自可向奴才们撒气,何必伤着自己。”
沈碧簪一直都知道对面之人牙尖嘴利,很不好惹,别看眼前的小子生就一副小白脸好欺负的表象,其实最是厉害。除了孙斜这个主子,旁的人他还真不太放进眼里。可就算这样一个难缠的却对她看不起的野丫头毕恭毕敬的,她当然不高兴。
可对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哪里再好发作,打狗还要看主人,她还真的不太敢对秋蘅院里头的人如何,一想到会被自家表哥厌烦她就难以忍受。
沈碧簪缓了缓面色,扶着丫鬟的手又坐回大椅上。
“何宏,我今日来是来见表哥的。以往每日我都要来看过表哥才安心,虽然现在不便来秋蘅院,也无法亲自为表哥熬药膳了。可我这心里始终惦念者表哥的身体,知道他从小身子弱,一直喝着神医的药在调理。”
“我这里带来的都是些调理身体的珍贵食材,还有先前有拿给表哥的,还剩下的这两盒从京中带来的安仁堂的归元丹,五茴丹,我也一并带来了。你务必都拿给表哥,劝他每日记得用才好。”
沈碧簪慎重的一一交待着,确定没有什么遗漏的才安下心来。
何宏看了一眼放在一旁茶几上的东西,这些东西不说管不管用,他会不会给主子用,明面上他还是要感谢的。
“表小姐有心了。待主子回府之后,我会将表小姐的关心,还有送来的东西都告知主子。”
“什么,表哥他不在,他出门了。”沈碧簪眼神一闪,想到此行的目的突然灵机一动,就有了主意。
“既然表哥他不在,那我就先回去了。何宏,你先将这些东西拿下去收起来。我这里你就不用送了。”说着就干脆地站起身,果真没有丝毫留恋地头也不回往外走。
两个丫鬟摸不着头脑,只能匆匆跟在身后。
转眼三人的身影就不见了,何宏见着她头一回离开的这样干脆,心里虽奇怪她没有如往日一般纠纠缠缠,但也没有去想太多。
至于不用他送,他还求之不得。
沈碧簪携着两个丫鬟走出一段距离才停下,她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其它人在。
“你们两个给我守在门口,一旦有人来就使一个人进来火速通知我。听懂了吗?”
沈碧簪冷着脸叮嘱着两个丫鬟,见俩人重重点了点头,才侧身拐进了孙斜平日里最常待的地方,也是她一直想来但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她怀着忐忑又激动的心情往里走,看着里头的一应陈设眼光就泛出浓浓的情意来,这些都是自己心爱的那个人喜欢的,她看了几眼还是收回了不舍的视线,朝琴案那里的鎏金香炉走去,她一步一步地靠近那燃寥寥烟雾的所在,在一步之外的地方便踟躇了。可想到孙斜对自己的态度,宋嬷嬷对自己说的那些又那么令她向往。一切都会如她所愿,只要她将这谜情香蛊投进这香炉中,那很快孙斜就会爱上自己,为她一个人痴狂。
这一刻她再想不到其它的了,这谜情蛊已经喂了她的血,为了得到自己爱的人,她豁出所有道德与矜持。
她从怀里小心地拿出瓷瓶,将那香炉打开,再将那瓶中的一粒黑色的圆形物体倒进香炉里,做完这一切她的手已经抖得不像样了,压抑着快要跳出来了的心胀,她急忙盖上香炉,再不敢停留急忙转身就走。
“表哥,我是被你逼的。放心,我会永远守在你身边。只有我才是最爱你的人,这个世上只有我沈碧簪配得上你。”她不承认自己今天用了这样卑劣的方式来得到孙斜的心,她会忘了今天,她没有来过这里,回洛鸣轩的路上她这样告诉自己。
一直到正午,竹舍外头的太阳正是炽烈的时候,孙斜一直还是开始的那个姿势,目不转睛地看着小铃铛。
可躺在那里的人依旧没有动静,孙斜完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在等对方回应自己,虽然某人明言让他走,可他并不想一个人回秋蘅院,他现在只想待在有对方在的地方。
他从凳子上站起身时微微踉跄了下才站稳,不过他并没有太在意,只是径直走到竹榻边坐在空出来的地方。
“已经午时了,出门的时候我让何宏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菜,还有你喜欢的点心椰蓉酥,芝麻丸子,惠珍糕。我们回去吧!今晚还邀了云襄一起用晚膳的,不是说要陪我同去苏杭二州的吗。可是不作数了。”
“阿寻,我出来的急没顾得上用早膳,这会儿真有些饿了,所以有些头晕。你可能不知道我不吃东西就容易犯晕。你真的不管我了。”孙斜像在与它家常,语气自然,声音柔缓,只是明显有些气弱。
可背向他的人依然不为所动。
孙斜静默了一瞬,带着满心的疼惜与纵容。
“是我做错了,你若是难过了,骂我一顿可好。总好过这般一个人闷着。”
小铃铛只无声地掉着泪,她心疼这个人,哪里会真的朝他发脾气,更不会舍得骂他。他有什么错了,这个人对她这样好,这样温柔,他给了她最大的体贴与尊重。是她自己一时半会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她哪里舍得离开他,她只想守在他身边,让他开怀让他喜乐。
“我没有生你的气,只是我现在想跟你说什么怕是也说不了什么了。”只见她话音刚落,竹榻上的小铃铛的身影就逐渐开始变化,最后成了一只通身雪白的小狐狸。
孙斜是见过她一次本体的,可这次遇到的情况明显是突发的情况,他眼含忧色,俯下身去将白狐抱在怀中察看了一番。
“阿寻,你可知自己为何突然变回本体。”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方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不受自己控制了一般,但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公子不要担心。”
变成白狐的小铃铛眨着萌萌的眼睛,小声回道。
“我先带你回秋蘅院,你这样我怎么放心你独自留在这里。你乖,先随我回去再说。”
“嗯,我知道了。”小铃铛吸吸鼻子,望着孙斜毫无掩饰的关心,心里就酸酸涩涩的。
“你的关心从来就不是假的,我知道的。我喜欢你,还要一直喜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