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玖拾捌.最后的预言

整整两个日夜过去,曲凌霜仍睡得香甜,体内某种未知的能量流转,手腕上那片殷红的花瓣印记悄然生长,含苞待放,一朵鲜红的花朵缓缓盛开,腕上狰狞的疤痕消失不见,浅浅的光泽将她笼罩在内,那是一种耀眼的,凛然超脱于世的能量波动。

在梦中,时光回溯般,以着倒叙的方式,虚幻缥缈又极致真实的一幕幕破碎的死亡场景在她眼前缓缓展现,那是难以言述的痛与殇,濒死的窒息挥之不去,郁结于心,久久难以消弭。

画面流转。

久远的记忆中,一个激荡的空间内,那个神秘的古物店老板是以着于北麓山时那场会面的模样自那颗硕大的扶桑树中出现。

他的面前站着两个背对着的女子,一紫衣,一蓝衣,窥不见容颜,却难掩那淑丽绝伦之姿。

“扶桑,我的名字。”

“二位当真要入这轮回之境?”

“神魂散落,山河倾覆,时光更迭,在劫难逃,非朝夕可复。”

“此劫难消,此罪难赎,唯此法最为稳妥,不渡这万重山海,过不得那些荒芜旧事,执念难消,吾亦无惧这千万灾祸磨磋,不在乎这终局如何。”

“是矣,天地之灵,或消逝,或不入五行轮回,便是魂飞魄散也算是归于这天地,何惧之有,风险有之,希望亦有之,若无法寻得新的出路,复归与否何重之有?“

他问的每一个问题,那两个女子应答间从容不迫,毫无犹豫,近乎决绝。

一切重新归于黑暗,随着破碎的星光一并而来的是撕裂般的剧痛,真实得可怕,现实中的她脸色越来越苍白,生的气息正在悄然流逝,处于某种生与死的界限之上。

她左手腕上的晶石光华流转,是某种强烈共鸣激发的能量波动,光与暗此刻仿佛划分了一道诡秘的界限,她好似身处其中,又好似置身其外。

乾元王宫。

被缺了一角的天机镜吸入的沈清欢与曲凌霜几乎处于同样的状况,那一片漆黑的空间中她沉沉的睡着,隐约可见浅浅的呼吸起伏。

到处是深不见底黑,唯她是其中一抹光明,璀璨耀眼的柔光将她包围,眉心处一个暗紫的的图腾显现,右手腕上的晶石闪着莹莹的光,是无声的威严,它悄然汲取着此间的能量,溢散出一丝可怕的气息。

她的容颜不算出色,某一刻在光与暗间沉浮,看不大真切,唯独眉心那一抹紫透着妖异与危险。

她被困于此处已经整整三天。

坠入这里之后,她便陷入了这场诡异的沉睡。

在那些破碎的光幕中,容貌不尽然相同的她在不同的时光中或筹谋划策,或惊心动魄,或碌碌无为,或受尽这世间苦楚,每一个光幕中除了她还有另一个女子与她同生死,共进退。

这是于她而言平淡记忆中唯一值得记得的,然而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她的人生中多了一抹亮色,成了她唯一的一个例外,一个不可控因素。

在那一场又一场的轮回里她的命运与她同休戚,而他,那个奇怪的男子成了变数,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只有在她还是秋妍时,她的记忆中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个变数,直到那一年意外穿越时空。

昔年扶桑为何抹去她的记忆,大抵是想叫她脱离那样的变数,然而事与愿违,命运推动着她们的到来,一切无可避免。

天机镜最后的一块碎片藏在她们的记忆中,强大的召唤之力将沈清欢吸入了那块破碎的镜中,陷入沉睡的她们,在“梦”中的前世今生,无数轮回中属于天机镜的预知之力,包括那一丝的神性,在此时悄然汇集凝聚。

以沈清欢为主导,刺激着那些属于它的能量的剥离,曲凌霜的沉睡亦是因此。

那一日萧顾离带她离开陇西之后便直奔乾元王宫,乾元早已改天换日,原为太子的元付延登基称帝,成为了乾元王朝的新一代君主。

一路奔波的辛苦她算是体会到了,好在萧顾离安排得周到,倒也还好。

元付延看到在萧顾离身边的沈清欢时,难掩诧异,迸发出摄人的杀意。

她吓了一跳,实在想不明白这位乾元的君主对她哪来的那么大敌意。

萧顾离不动声色将她护在身后,流露出令她陌生的冷漠,“她是江山图之主,开启那座阵需要她。”

“阿离,杀了她我们也能开启那座阵。”元付延冷冷的看着被他护在身后的沈清欢,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残忍杀意。

“你太天真了,江山图已与她融为一体,她是她江山图选定的唯一的主人,一旦她死去,江山图也将不复存在。”

萧顾离冰冷的声音响起,沈清欢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看到在元付延愤怒而怀疑的目光中,萧顾离侧开了身,让她直面元付延的审视与恶意。

“当然,你也可以直接动手。”声线夹杂着无所谓的慵懒,仿佛他并不在与他对峙,他的坦荡彰显着他的无情。

沈清欢不一样,她愣在原地,浑身发冷,哪怕害怕得要命,但是她没有露怯,她不允许自己在这场压倒性的对峙中落了下风,那是骨子里的傲。

她清楚的感知到,他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那点小聪明在这种时刻派不是什么用场。

她的脑袋运转飞快,想着应对之法。

元付延面上有所松动,手中动作干脆利落,可没有半分手软的意思。

那一刻,沈清欢是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动作比脑袋的想法更快,一个法阵再她身前凝成,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眼眸掠过一抹紫意,澄澈凛然。

“刺啦——”

兵刃直刺法阵,元付延猝不及防,兵刃在法阵上划出一连串刺目白光,手中力道未能及时卸下,震得他虎口发麻,本意是试探萧顾离,未想到他不为所动,而他的面子算是落下了。

像是回应萧顾离方才所言,那一瞬间,他确实感受到了江山图之力。

如果只是寄宿关系,江山图所蕴含的伟力非她所能驱使。

元付延眸底闪过一丝恼火,顺势收了剑,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希望如你所言。”

萧顾离亦诧异于她所展现的能力,这是他第一次见证,这也同样是她第一次施展,眼底的复杂被他很好的掩住,被疏冷陌生所取代。

她不知道,那一天就算她只是定定的站在那里,元付延也不会真的将她杀死,这是一种试探,对萧顾离的试探。

他们是至交好友无疑,因而,对镜花水月镜所显示的,元付延比萧顾离本人更加重视。

哪怕萧顾离表现出一丝异样,那事都不可能这样轻易结束。

他容不得一个这样危险的隐患出现,若萧顾离对她表现出些许在乎,在未来也许都会成为杀死他的风险,尤其当她展现出那样的能力时,他不得不多加斟酌。

自那之后,她所认识的那个萧顾离就离她越来越远,成了她不认识的的样子,那是无垠楼楼主该有的样子。

于是她成了这偌大的乾元王宫中一个特殊的存在,不遭待见有,陌生有,难过亦有。

那时的她与曲凌霜那段最不好的处境达成了一种共情,尔后,她又坦然接受,一如曾经。

她一度以为曾经的相识只是一场梦。

她是被百里墨熵护的太好,不曾感受过这样的冰冷,以至于她险些忘记了曾经。

再见到萧顾离,是半个月后修复天机镜的时候,那时她方知道他们寻找最后一块失落的碎片许久未果,遂提前复原天机镜,以防患于未然。

复原的天机镜缺了一角,她在他们走后,悄悄摸了进去,掀开那块厚重的帘幕,天机镜中映照出她的模样,乾元王室所知晓的那道最后的预言于她眼前缓缓展现。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大破大立,晓喻新生。”

她轻声念着,失神的抬手,有神的眼眸逐渐失焦,指尖触到光滑的镜面,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而她恍然未觉,一整强烈的光亮起。

“快离开那!”

萧顾离瞬间到了沈清欢身后想拉住她,然而为时已晚,他连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心底的某个角落咯噔一下,他的眼里有一瞬间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