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尔对辩证法本质的歪曲。辩证法与黑格尔唯心主义体系的矛盾

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第二版跋中指出:辩证法“按其本质来说,它是批判的和革命的”,它“在对现存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同时包含对现存事物的否定的理解,即对现存事物的必然灭亡的理解;辩证法对每一种既成的形式都是从不断的运动中,因而也是从它的暂时性方面去理解”,因此,“辩证法,在其合理形态上,引起资产阶级及其夸夸其谈的代言人的恼怒和恐怖”。黑格尔辩证法的“合理内核”既是他关于客观世界本身的辩证法的猜测,因此,这一“合理内核”也就构成了他哲学中的进步的、革命的方面。但是,由于黑格尔的辩证法是从属于他的唯心主义体系的,由于黑格尔本人并不了解他辩证法中“合理内核”的真实意义,不了解辩证法的本质是革命的,因此,他并没有把自己哲学的革命方面贯彻下去;相反地,他倒是为了唯心主义体系的原故,而在神秘的、唯心主义的形式下完全歪曲了辩证法的本质。恩格斯说:在黑格尔那里,“方法为了要迎合体系就不得不背叛自己”,“革命的方面就被过分茂密的保守的方面所闷死”(《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这样一来,辩证法就不可避免地和他的唯心主义体系发生了尖锐的矛盾。

黑格尔对辩证法本质的歪曲以及辩证法和他的唯心主义体系之间的矛盾主要表现在以下几方面:(一)辩证法的本质在于承认辩证发展的普遍性,承认辩证发展不仅在精神、思想的领域内进行,而且,首先是在客观物质世界中,在自然界和社会物质生活的领域中进行;但是,黑格尔辩证法的唯心主义性质却决定着他把辩证发展的范围只限制在精神、思想的范围之内,而且还头脚倒置地认为不是主观辩证法以客观辩证法为源泉,而是相反。(二)辩证法的本质在于承认辩证发展的永恒性,承认辩证发展不仅在过去,而且在现在和将来也是无止境地进行;但是,黑格尔的唯心主义体系却宣布了发展的最后终结,使得他把辩证法只用之于过去,而没有应用到现在和将来。(三)辩证法的本质在于承认对立面的斗争是永恒不息的发展的基础;但是,黑格尔的唯心主义体系却迫使他最终调和了矛盾。——这样,黑格尔的唯心主义体系就把辩证法本来固有的一些最重要和最革命的原则都歪曲了,把它的批判的、革命的精神都闷死了,并从而使他的方法最后还是归结到形而上学。所以马克思指出:辩证法在黑格尔所表述的那种“神秘形式上”,即唯心论的外壳下,只能“使现存事物显得光彩”,只有在它的“合理形态上”,才能“在对现存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看到其“必然灭亡”(《资本论》第一卷第二版的跋)。

黑格尔对辩证法本质的这些歪曲以及辩证法和他的唯心主义体系之间的矛盾,渗透在他整个哲学的见解中。这一点也可以从以下几个主要方面看出来:

(一) 就黑格尔对整个世界发展过程的见解来看

黑格尔哲学中虽然贯穿着发展的思想,但他所谓发展,并不是客观物质世界的发展,而是“绝对精神”、“绝对观念”的发展,因此,他也就不可能把发展正确地了解为永恒不息的、没有止境的发展。前面说过,在黑格尔体系中,在自然和历史尚未出现以前,“绝对精神”就已经在自身里面包含了自然和历史的各种型式和规定,而自然和历史的出现不过是这些型式和规定——逻辑学——的体现和应用。前面又说过,在“逻辑学”的最初概念——“有”——中,已经包含了以后发展过程中的全部逻辑概念和范畴,因此,全部逻辑阶段也不过是最初概念的展示和发挥。由此可见,黑格尔所说的发展,不过是“绝对精神”自己把最初蕴藏在、包含在自己内部的东西逐步展开、显露和体现出来的过程,简单说,发展就是“绝对精神”自我实现的过程。这样理解的发展,必然是有止境的,有限度的;因为按照这种理解,既然一切在发展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东西都是最初已经预备好、蕴藏好了的,或者用黑格尔自己的话说,都是已经“潜在的”,既然发展不过是把这些早先已经“潜在的”东西表现出来、发挥出来,那么,一经这些“潜在的”东西都表现完了,都发挥无余了,发展当然也就要停止了。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黑格尔认为“逻辑学”中的“绝对观念”既是逻辑发展阶段中最初潜在的东西的全部发挥和展开,因而它也就是逻辑发展阶段的终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黑格尔认为“绝对精神”在通过三个基本发展阶段而把自己所固有的全部丰富内容都表现出来了以后,也就最终地停止了发展。

发展既然被看成是有止境的,作为发展源泉的矛盾当然也就被看成最终要得到调和。

黑格尔虽然在对精神自我发展过程的描述中,表述了矛盾是发展源泉的思想,他虽然明白地斥责过那些否认矛盾的哲学,但是,他自己并没有贯彻这个原则,他最终背叛了这个原则。因为在黑格尔看来,客观的、具体的事物,都不过是“有限之物”,“有限之物”是不真实的,而矛盾则只限制在这种不真实的“有限之物”中进行;唯一真实的、唯一可以称之为实在的东西,只是通过了和超出了“有限之物”的发展阶段以后而回复到自身的“绝对精神”,然而在他所认为唯一真实的“绝对精神”中,一切矛盾着的东西则都调和起来了,统一起来了,运动和发展因而也完全停止了。黑格尔自己也明白地说过:“矛盾并不是终极的东西,矛盾会扬弃它自己”(黑格尔:《小逻辑》)。“最高的真实,本然的真实,就是最高的对立与矛盾的解决。在最高的真实里,自由与必然,心灵与自然,知识与对象,规律与动机等的对立都不存在了,总之,一切对立与矛盾,不管它们采取什么形式,都失其为对立与矛盾了”(黑格尔:《美学》)。由此可见,在黑格尔心目中,矛盾并不是贯穿到无穷的;最真实、最实在的东西,是没有矛盾的,有矛盾的东西反而不是最真实、最实在的东西。

由此可见,黑格尔方法的最后目的,仍然是要找出调和矛盾的途径,辩证法所固有的批判的、革命的精神受到了黑格尔唯心主义体系的压抑和歪曲。

(二) 就黑格尔对于人类认识的见解来看

根据发展的普遍性与永恒性这一辩证法的原则,人类的认识也是没有止境的,一切关于最终的绝对真理、关于认识的最后完成的想法,应该完全被打破。然而,由于黑格尔要按照传统的习惯,要求对一切问题作出最后的、永恒不变的解答,要求建立一种站在科学之上的最高、最后的哲学体系,所以他就不得不像我们在前面已经说过的,把自己的体系看成为最后完成了的绝对真理。他认为“绝对精神”自我发展的过程同时也就是它的自我认识过程,“绝对精神”自我发展过程的终结同时也就是它的自我认识过程的终结;他认为哲学是“绝对精神”自我认识的最高的、最终的形式,而他自己的哲学又是全部哲学发展史的最高峰。这样,黑格尔在描述“绝对精神”自我认识过程的时候,实际上就是宣布了人类实际认识的限度和止境,宣布有最终的绝对真理存在,并且,人类对于这个最终的绝对真理的认识已经在他自己的哲学中达到了。由此可见,黑格尔在哲学认识的领域内,显然也是为了建立唯心主义体系的原故,而使其哲学的革命方面被压碎了。恩格斯指出:黑格尔哲学“包含着不可救药的内在矛盾:一方面,它以历史的观点作为基本前提,即把人类的历史看做一个发展过程,这个过程按其本性来说是不能通过发现所谓绝对真理来达到其智慧的顶峰的;但是另一方面,它又硬说自己是这个绝对真理的全部内容。包罗万象的、最终完成的关于自然和历史的认识的体系,是和辩证思维的基本规律相矛盾的”(《反杜林论》引论)。

(三) 就黑格尔对于自然的哲学见解来看

黑格尔辩证法的狭隘性也表现在他否认自然界有发展的思想中。前面已经说过,我们决不能从黑格尔关于“绝对精神”“外在化”的理论中推论出他也承认自然界有发展的结论。如果能首先明确这一点,那也就可以进一步看到,黑格尔在“自然哲学”中所谈的发展,并非自然界本身的发展:黑格尔在“自然哲学”中虽然谈到了“机械性”、“物理性”和“有机性”三个阶段,虽然也谈到这一现象与另一现象之间的关系;但他认为这些阶段、这些现象的本身之间,是没有内在联系的,因而在实质上是各不相干的。这些各不相干的东西是如何统一起来的呢?黑格尔的答复是:自然、物质统一于“绝对精神”、“绝对观念”之中,自然、物质本身是不能形成为统一体的,其各阶段、各部分之间的联系,是由“绝对精神”、“绝对观念”在它们的背后和幕后秘密地组成的,“绝对精神”、“绝对观念”在自然、物质背后,对自然、物质起着一种幕后操纵、暗中联系的作用。由此可见,黑格尔所谓“机械性”、“物理性”、“有机性”三个阶段间的联系、继续、或者说发展线索,并不是自然地产生的,它只存在于那潜藏在自然界内部的精神、观念之中,而不是存在于自然本身之中。黑格尔自己说得很明白:“我们应该把自然看作一个阶段的体系,这个体系中的每一阶段都必定由另一阶段而来,……可是这里并不存在有自然的、物理的产生过程,存在的只是处于内在理念的怀抱中的产生过程,而理念则是自然的基础。……只有理念的变化才是发展”(黑格尔:《自然哲学》)。自然的各个发展阶段,在黑格尔看来,不过是“绝对精神”、“绝对观念”自我发展过程的“外在化”和表现,它们本身只能是“一个挨着一个地展示出来”,“只是在空间中展示自己的多样性”(恩格斯:《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它们好像是精神、观念在自我发展的旅程中,由于自己的“外在化”作用而建立起来的作为自己寓所的一系列旅社,这一系列旅社虽然随着精神、观念的发展阶段的不同而表现其多样性,但这并不是旅社本身发展的结果;旅社本身,即是说,自然界本身,“在时间上不能发展”(同上)。黑格尔自己也这样说过:“世界历史一般说来,便是‘精神’在时间里的发展,这好比‘自然’便是‘观念’在空间里的发展一样”(黑格尔:《历史哲学》)。所谓“空间里的发展”,也就是“在空间中展示自己的多样性”。黑格尔虽然在“自然哲学”中承认物质与运动的统一,承认物质与时间、空间的统一,但在黑格尔看来,单纯的运动还不是发展,物质、自然的运动只是重复、循环。“自然就它本身说来,它的变化只是些重复,它的运动只是一个循环的过程” (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黑格尔在“自然哲学”里所说的时间,是一种仅仅和单纯的运动即循环、重复相联系的时间(所谓自然在其中展开多样性的“空间”,也包含这种意义下的时间在内)。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黑格尔在“自然哲学”中断言:当精神、观念离开了“地质有机体”而转入“植物有机体”时,“地质有机体”就变得死气沉沉了,它就只能重复旧的东西,而不能产生任何新鲜事物;当精神、观念离开了“植物有机体”而转入“动物有机体”时,“植物有机体”也就变得死气沉沉而只能重复着旧的东西;同样,当出现了人的时候,即是说,当精神、观念离开了动物、离开了整个自然界而转入人类社会的时候,整个自然界也就变得死气沉沉而只能重复着旧的东西了。黑格尔的这些谬论更具体地证明了:他所说的自然界的发展,完全不是自然界本身的发展,而仍然是指精神、观念的发展。

总之,在黑格尔哲学中,自然、物质是僵死的、被动的,是没有发展、没有创造性的,它只能是精神、观念的产物,它本身不能创造任何东西。从这种唯心主义理论出发,黑格尔便无理地否认了物质、自然能发展的科学事实;他明确反对进化论的科学思想,否认比较发达的有机体是从低等的有机体发生、发展起来的;他认为“在自然界里真是‘太阳下面没有新东西’” (黑格尔:《历史哲学》)。黑格尔的这些荒谬说法,显然是和辩证法的本质完全背道而驰的。从黑格尔的“自然哲学”中,我们特别明显地看出了唯心主义怎样是科学的敌人。恩格斯指出:“黑格尔把发展是在空间以内、但在时间(这是一切发展的基本条件)以外发生的这种谬论强加于自然界,恰恰是在地质学、胚胎学、植物和动物生理学以及有机化学都已经建立起来,并且在这些新科学的基础上到处都产生了预示后来的进化论的天才猜测(例如歌德和拉马克)的时候。但是,体系要求这样,因此,方法为了要迎合体系就不得不背叛自己。”(《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当然,黑格尔的这种形而上学观点的形成,也有其客观原因。当时,自然科学中的一些发现虽然动摇了旧的形而上学观点,但这种观点在自然科学中仍然盛行。所以恩格斯又指出:黑格尔对于自然的形而上学观点,“一方面是由黑格尔体系本身造成的,这个体系把历史的不断发展,仅仅归于‘精神’,另一方面,也是由当时自然科学的总的状况造成的”(《反杜林论》序)。

(四) 就黑格尔对于社会历史的哲学见解来看

在黑格尔看来,人类既然在黑格尔哲学中达到了认识绝对观念、绝对真理的地步,那么,人类在实践领域内就也应该前进到可以把绝对观念、绝对真理实现于现实界的地步。黑格尔认为当时反动的普鲁士国家就是绝对观念、绝对真理的这种实现和体现。因此,正像前面已经指出过的,在黑格尔看来,普鲁士国家乃是历史发展的最高峰,在普鲁士国家里,一切都是最完美的:普鲁士的君主专制制度是最良好的国家制度,德意志民族是最优秀的民族,德国哲学是最好的、最高级的哲学;总之,德国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一切矛盾在普鲁士国家里都得到了调和与统一。这样,黑格尔就完全违背了辩证法的本质,而宣布了社会历史发展的终结。根据辩证法的永恒发展的原则,一切都是无限制地发展着的,为什么普鲁士的专制制度偏会永远延续下去呢?为什么社会历史的发展到普鲁士国家就停止了呢?黑格尔把他的辩证法只应用于过去,只应用于人类社会过去的历史,而且是在唯心主义的歪曲的形式下讲述过去,这是什么原故呢?为什么黑格尔不能贯彻永恒发展的原则,认为一切旧的、死亡着的社会制度必然随着历史的不断发展而被推翻呢?黑格尔完全没有得到这样一些革命的结论,他完全没有应用辩证法去分析他所处的当时德国的现实,从而断定德国当时的社会制度必然要被新的社会制度所代替,这就是因为:黑格尔的辩证法是从属于他的唯心主义体系的,并且,最终是从属于他的保守的以至反动的政治观点的;黑格尔之所以歪曲了辩证法的本质,或者说,他的辩证法的革命火焰之所以被窒息,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他的保守的以至反动的政治观点,在于他要利用辩证法来抬高当时德国的现实,抬高反动国家普鲁士。

以上就是黑格尔对辩证法本质的歪曲以及辩证方法和他的唯心主义体系矛盾的基本情况。

以上所说的这些,使我们认识到:科学的、彻底的辩证法,只有在唯物主义的基础上才有可能建立起来,因为唯物辩证法是从不依人的意识为转移的客观物质世界出发的,而客观物质世界是通过矛盾而无止境地发展的;因此,只有唯物辩证法才能使辩证法的规律得到最充分的贯彻,才能完完全全符合辩证法的本性。反之,像黑格尔那样企图把辩证法建立在唯心主义基础上,企图利用辩证法去论证一个至高无上、完满无缺和包揽一切的所谓“绝对精神”、“绝对观念”,那就必然会使辩证法与唯心主义体系间发生尖锐的矛盾,必然会使唯心主义体系压制辩证法,从而导致了对辩证法的本质、本性的歪曲。

由此可见,黑格尔哲学的内在矛盾,只存在于其哲学的进步的、革命的方面与保守的以至反动的方面之间;更具体些说,那同黑格尔唯心主义体系相矛盾的东西,并不是指和唯心主义体系结合成了一个整体的他的整个唯心辩证法,而只是指他辩证法的“合理内核”,只是指他的唯心辩证法中对于客观事物本身的辩证法的猜测;因为黑格尔的辩证法就他本人所歪曲了的那种形式而言,是不革命的、不彻底的,它是被用来为他的唯心主义体系作论证的,它是针对机械唯物主义的机械性和形而上学性这些弱点,为了使他在反对机械唯物主义的斗争中能取得胜利这一反动目的而发挥出来的。黑格尔哲学的内在矛盾是当时德国资产阶级的特殊矛盾地位在思想上的反映,黑格尔哲学主要是为保守的、反动的政治目的服务的,其进步的、革命的方面只是潜在的、隐蔽的。列宁说黑格尔猜测到了现实世界的辩证法,这显然不是说黑格尔本人自觉地抱着一个目的,要去猜测现实世界的辩证法;因为他本人根本上是否认独立于精神思想之外的现实世界的真实性的。他不过是在利用当时人类认识上的成就有意识地为其唯心主义作论证的时候,在其有目的地去描写精神、观念的自我发展过程的时候,不自觉地、在客观上猜测到了现实世界的辩证法,从而这样或那样地反映了人类认识上的一定成就。正因为黑格尔有意识地进行的工作,是要为其保守的以至反动的唯心主义体系作论证,而他对于客观上包含在他辩证法中的“合理内核”并不能了解其批判的、革命的实质,所以才会发生两方面之间的矛盾。

认为在黑格尔哲学中,同唯心主义体系相矛盾的东西不是他的辩证法的“合理内核”,而是他的整个唯心辩证法,是黑格尔所神秘化了的和歪曲了的那种形式上的辩证法,这对于评价黑格尔哲学的工作势必产生一连串的错误与困难:第一,这会把黑格尔的整个唯心辩证法看作是科学的、革命的,以为它之所以与唯心主义体系相矛盾,是由于它的科学性与革命性。第二,上面这种看法必然导致另一个错误,就是认为黑格尔的唯心辩证法是可以完全适用的,认为马克思、恩格斯可以原原本本地把黑格尔的辩证法照抄下来。这种看法显然是荒谬的,它抹杀了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辩证法与黑格尔辩证法的根本对立,抹杀了马克思、恩格斯对黑格尔辩证法所进行的极其巨大的批判改造的工作。第三,这会把黑格尔哲学中的进步的、革命的方面看作是与其保守的以至反动的方面同等并列、平分秋色,以为在黑格尔哲学中,两方面一样得到了伸张。然而,事实上,正如前面说过的,黑格尔为了调和他哲学的内在矛盾,却是把他哲学的革命方面窒息下去了。第四,这种看法使我们对黑格尔哲学中好的与坏的,进步的、革命的与保守的以至反动的东西混淆不清,它阻碍我们深刻认识黑格尔哲学中“合理内核”的真实意义,阻碍我们从黑格尔唯心主义的粪堆中清理出“深刻真理的内核”(列宁:《哲学笔记》),使我们不可能了解黑格尔真正的历史功绩究竟在什么地方。

总之,黑格尔的辩证法,依其现成形式而言,依其唯心主义地歪曲了的那种形式而言,是反科学的,是保守的以至反动的;他的哲学的进步的、革命的方面,是他辩证法中所包含的“合理的内核”。当我们说在黑格尔哲学中,辩证方法是其进步的、革命的方面的时候,这显然并不是就黑格尔辩证法的现成形式、亦即唯心主义地歪曲了的那种形式而说的。恩格斯之所以说黑格尔的辩证法“在它现有的形式上是完全不适用的” (《卡尔·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就是因为这个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