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湘西这一带,很多地方流行‘吃野饭’。
怎么解释呢?
其实,说白了就是吃‘白食’。
人家办酒宴,一些没送礼金的人,也跑去白吃白喝。
这便是吃野饭。
吃野饭这种陋习,在湘西已经有很多年的历史了。
湘西这片土地上,这种陋习在很多地方都存在。
潭府镇也不例外。
谁家办丧事,哪怕是家庭条件再差的百姓家庭,都会有人去吃野饭。
大户人家就更不用说了。
前年,北街的胡家二老爷去世了,吃野饭的人是络绎不绝。
当时,连数十里地之外的山民们,也都赶来胡家蹭野饭吃。
到了出殡的那一天,据说,来胡家吃野饭的人高达数千人。
这场面想一想都恐怖啊。
三百多张桌子,一共开了三摊饭,才将这数千吃野饭的人搞定。
当时,许多人拖家携口的跑来胡家。
至于那些叫花子、五保户、以及孤寡老人等等之类的,就更不用说了。
由于吃野饭在湘西的很多地方是一种很普遍的现象,因此,没谁会觉得丢脸。
反而,那些大户人家,喜欢以此来炫耀自己。
譬如北街的胡家,就以此津津乐道了好一阵子。
不过,吃野饭这种丑陋现象虽然在湘西很多地方存在,但也并非到肆无忌惮的程度。
因为,吃这种饭,也是有规矩的。
比如,吃野饭的时候,只能在现场吃。
饭菜是不能带回去的。
否则,会被‘道友们’笑话。
还有,吃野饭只能吃‘白’,不能吃‘红’。
如果谁敢‘白红’不分的通吃,那么,‘道友们’的口水,一定会淹死他(她)。
(“白”是指丧宴,“红”是指寿宴或者婚宴等等。)
……
这次,一连放了几十铳,说明死者家里的背景非常强大。
这就意味着,数以千计的人有口福了。
不过,对于林老鞋匠来说,他对这种“吃野饭”不感兴趣。
他感兴趣的是这一阵子可以大饱眼福的过一过戏瘾了。
大户人家操办白喜事,戏班子绝对是少不了要请的。
只是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家的白喜事?
(在湘西一带,丧事被称为白喜事。)
不过,在潭府镇,最为有钱有势的总共也只有四家。
分别是:东街的蒋家,西街的刘家,南街的张家,北街的胡家。
从刚才一连放几十铳的阵势来看,应该是这四家中的其中一家。
……
就在林老鞋匠疑惑着是哪一家时,林秋燕回来了。
林秋燕香汗满颊,回来就问大家:“你们刚才听见了放铳的声音没有?”
“听见了。”大家异口同声。
“燕子,这么大的铳声,别说是我老胡,聋子都听见了。”胡咬金一边刷着糯米浆,一边加上这么一句。
“燕子,你刚才在外面,听到放铳的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林老鞋匠好奇的问。
“东街。”林秋燕告诉她爷爷。
然后,林秋燕有点黯然的说:“刘婷的老姑姑去世了。”
“刘婷?——你同学的家不是在西街吗?”
“不,她老姑姑嫁在东街的蒋家,东街蒋家的大老夫人,就是刘婷的老姑姑。”林秋燕道。
“原来如此。”
一听到东街蒋家的大老夫人是刘婷的老姑姑,林老鞋匠和周长生都感到挺意外。
东街的蒋家、西街的刘家、南街的张家、北街的胡家,这四家在潭府镇,被称为四大家族。
而东街的蒋家,又是这四大家族之首。
东街蒋家的势力主要体现在官场方面。
不仅宝庆城里面的官场大佬中有他们蒋家人,军队里面也有东街蒋家的人。
而且,据说,就连校长和他们东街蒋家也是同一本家谱的族人。
可想而知,东街蒋家在潭府镇的影响力有多大。
除了官场之外,东街蒋家还有几处矿产。
至于刘婷的老姑姑怎么会是东街蒋家的大夫人?
是这样的。
潭府镇的四大家族,不但分别是潭府镇的四个大巨头。
而且,这四大家族之间的关系也是盘根错节。
比如,蒋家大老爷的原配夫人,是刘家的老大小姐。(刘婷的老姑姑)
而刘家的三儿媳,又是南街张家的大小姐。(刘婷的母亲)
南街张家的一个儿媳妇,又是蒋家的一个嫡系侄女。
另外一个儿媳妇则是胡家的小姐。
而胡家的大夫人,又是东街蒋家的一个嫡系侄女。
总而言之,潭府镇这四大家族之间的裙带关系是非常复杂。
在这种情况下,这四大家族,可谓是潭府镇真正的土皇帝。
就连从上面空降下来的镇长,也得对他们忍三分,再让三分。
现在,是东街蒋家的大老夫人去世了,那么,这个潭府镇,可是会狠狠的热闹一阵子了。
……
东街蒋家确实没有令林老鞋匠失望。
也没有让潭府镇的其他人失望。
就在这一天的下午,戏班子便请来了。
蒋家一共请来了三个戏班子,日日夜夜的轮流唱戏。
而且,这三个戏班子都不是乡下的土戏班子。
而是从宝庆城里请来的。
戏子们个个都有一门绝活。
至于唱戏的戏台子,也架得有很大。
戏台子架在蒋家大院外面,有二十米长,十米宽,三米高。
大老夫人的灵堂,更是设得非常阔气。
蒋家大院的门口和走道上挂满了白帛灯笼,站满了镀金的牛头马面和阴兵阴将。
不仅如此,蒋家大院的里里外外的树梢上都挂着白帛灯笼和白色的绸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