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林深不知处

狭窄的阡陌春草丛生,夹杂着冬季的枯黄野草。阡陌两边是一望无际的枫树林和香樟树,正应了农庄万枫园的名讳。

两人悠闲地漫步着向香樟树林的纵深处走去,逐渐腐败的赭色落叶在他们的脚下发出沙沙响声。

湿润的土壤疏松肥沃,似有弹性和芬芳。严冰恒轻轻踱着步,止不住内心的惊喜叹息道:

“好久不曾亲近大自然了,这感觉真亲切啊!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光着脚丫在屋外玩泥巴,可惜我今天穿鞋来的。”

“呵呵!”霍思雨被他的真情感染笑道。“我想象你小时候玩泥巴的样子也很可爱吧!但你不是在美国长大的吗?”

严冰恒陷入遐思里微笑道:“其实我上幼儿园的时光是在台湾度过的,那时候我们家在台北有座很大很宽敞的院落,摆放着娥罗多姿的很多盆景,还栽种着好几棵绿荫蔽日的大树,院墙边有一个长方形的金鱼池……”

“难道院子里可以让你玩泥巴吗?”霍思雨哑然失笑。

“是呀!最难得水泥修砌的院子里居然有一方泥土,”严冰恒眉飞色舞道,“最喜欢大雨过后,金鱼池的水突然涨起来了,我跳进去捉鱼。结果水就漫出来,鱼儿也随之跳到院里的泥地上,在花草树木间窜来窜去。我就光着脚丫追逐它们,有时候摔的满头满脸都是泥呢!”

“你小时候这样淘气,一定挨了父母不少的打骂吧!”

“有爷爷护着我,也还好吧!”严冰恒侥幸地笑了笑,“可惜那样的好时光没几年,我们举家迁往美国,那个院子也随后卖掉了,唉!”

霍思雨情不自禁地抚慰的轻轻握住他的手,与他并肩向前面的那棵枝干粗大绿叶细密的银杏树走去。

“真想不到,这地方还有这样古老的银杏树呀!”她两眼放光的赞叹道,忍不住兴奋的紧走几步,伸手拍拍开裂的粗糙树皮。

“这是熊猫树。”严冰恒赞赏笃定的说着,仰头望了望枝繁叶茂直插云霄的树顶,不觉有点眩晕的同时,又张开双臂意欲环抱着树干。

“你一个人抱不过来的,”霍思雨说着走到他的对面,也张开双臂慢慢的环抱树干,正好与他双手交握。

两人心满意足地愉快地拍拍自己的手,将沾染的苔藓和树皮碎屑抖落,然后严冰恒舒适慵懒的倚靠着粗壮结实的树干说:

“你猜一棵银杏树最多可以活多少年?”

思雨眯缝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树木说:“这谁知道呢?树木的寿命谁能估摸得准确?我想再怎么着,也比人的寿命长吧!我听说如果没有天灾人祸,有的树能活几百年呢!”

严冰恒眉头微蹙地赞许点头:“虽然都是大自然的产物,但人与树木不可同日而语。”

“树木就是树木,它们单纯的没有喜怒哀乐,没有思想情感,不会自寻烦恼,更不会自杀,当然可以长命百岁了!”霍思雨笑道。

严冰恒若有所思地微笑:“所以长寿还是有秘诀的,凡事要自己开解。”

“人若有树木单纯的头脑,和对生命锲而不舍坚韧不拔的精神,大约什么都可以战胜,长命百岁是不成问题的。”

严冰恒意味深长地笑道:“可是很多人觉得像树木一样无声无息平淡无奇地度过一生,还不如做个短命鬼呢!”

“呵呵!”霍思雨笑了笑,仰头掠了一眼粗大的虬枝说:“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有谁能说得清呢?在这个问题上,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严冰恒忽然悠远地想起什么来,喃喃低语道:“对了,还有多久过清明节?”

霍思雨奇怪的瞥他一眼道:“不是下周吗?你问这个干什么?”

“哦,我要去雨台山墓园看望一位故人。”

霍思雨饶有兴味地瞅着他认真严肃的模样说:“故人?男的女的?”

“一位突然逝去的长者,是男是女又有什么要紧呢?”

”那倒是的。”她蹙眉想了想,不禁轻声笑道:“不过难得看到你如此长情地对待一个人呢!还记得清明节去扫墓。”

“在你的眼里,我就是处处留情,处处无情的浪荡公子吗?”严冰恒不快地蹙眉道。

“至少从表象看来是这样。”她抿嘴窃笑。

“可知万事万物不能光看表面啊!”他叹息。

霍思雨冷笑道:“是吗?那么美丽迷人的时装模特,你不是说甩就甩了吗?毫不留情!倒是让贺建国和苏放这俩暴发户眼馋得不行,在麻将桌上争相对她献殷勤,忙的不亦乐乎呢!”

“明明是葛葛抛弃了我,你满世界打听一下,我们的事并非你想象的那样!”严冰恒生气的自我辩护。

“哦,如果你所言不虚,真可以上头条了!”思雨冷淡地微笑,“不知这回你严大医生的自尊心是否受到伤害了?”

“其实很多时候都是我被抛弃,却变成了我在割别人的韭菜!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呵呵!”霍思雨笑着说不出话。

“这回你亲眼所见,终于相信我们分手了吧!可是我不管怎么做,在你眼里就横竖不是人!”严冰恒沮丧苦恼地说。

“一个男人艳遇不断,也许这不是你的错,严冰恒。你的错也许只在于你本身太优秀!花若盛开,蝴蝶自来。”霍思雨意味深长地微笑,“或许你很无奈的想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可是还有一句:心若不动,风之奈何?”

“呵呵,你就直说我花心呗!”严冰恒悻悻地白她一眼。

“你不过来者不拒吧!这也是绝大多数男人的通病,不怪你。”

“呵呵!你把男人内心看的如此阴暗,生活还有乐趣可言吗?你这辈子还打算谈恋爱结婚吗?”

”事实在于你拒绝了吗?你能够拒绝吗?你对美女有抵抗力和免疫力吗?坦白告诉我。”

“我不能拒绝的也包括你吧!所以此刻才能与你散步林间。”严冰恒冷笑道。

霍思雨难堪的涨红脸不语。

“思雨,我觉得你是个苛求完美的人,这样活着很累,你知道吗?”顿一顿,严冰恒又语气温和地说,凝视着她秀美幽深的眼眸。

“或许是我对男人的要求太高了吧!”霍思雨叹了一口气说。“对己苛刻,宽以待人,这样才美名流传吧!这样我会不会活的轻松些呢?”

“同样累。”严冰恒低声断定,“顺其自然不好吗?人生就是不完美的,人也是不完美的,你为何强求呢?承认和欣赏它的不完美,才是一种科学的生活态度。”

“呵呵!我承认我的口才不如你。”霍思雨干笑,虽不认同他的观点,却也无力反驳。

“你一直没工作,父母都不为你着急吗?”

“急有什么用?我总要找到自己满意的才行。”

“就像你找恋爱的对象一样吗?”

“现在我还不考虑恋爱婚姻的事。”

“那你考虑什么?”严冰恒扭过头来惊讶地望着她,“整天无所事事,精神没有寄托吗?半夜三更在外喝酒,不醉不归?这是一个淑女该有的样子吗?亏你留学海外,学富五车呢!”

“我发现你比我爸管的还宽!”霍思雨嘟起嘴巴咕哝道,“你还没老呢!就像老头子那么烦,唠唠叨叨!”

严冰恒宽容的微笑道:“管你是为你好,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啊!有唠叨你的工夫,我还不如去喝口茶呢!”

霍思雨忽然说:“对了,你们医院缺人吗?市第一人民医院还真是个不错的单位呢!”

严冰恒蹙眉凝思道:“好像不缺人吧!暂时没听领导说要招聘引进人才,现在的岗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不过我帮你留心吧!有合适的就介绍你进来。”

“那我先谢啦!”霍思雨笑着对他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