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盔甲的医生和病人

神医华佗四处巡诊，这次又到了魏国。

他要去看看弟弟华螺，但在街上见到奇异的风景——

这是一支小小的军队。统帅是位白胡子老将，骑着一头花斑奶牛。四个兵丁跟随在鞍前牛后，他们是一位老大妈和年轻的两男一女。

华佗忍不住发问：“你们是去打仗吗？”

“我们是养牛挤奶的农户，不会打仗。”那个年轻的女兵说，“我和我妈、我哥哥陪我爸去复诊。”

华佗吃惊了：“你是说你们去看病？有必要这样全副武装、如临大敌吗？”

女兵说：“先生您是刚到魏国吧？您不知道魏国的医患关系已经今非昔比？”

“怎样今非昔比？”

女兵便细细道来。

上个月曹操去一家诊所治头疼，没见医生，却见几个武装人员等候在那儿。

曹操惊问：“你们是敌国派来的杀手吗？”

曹操一边说着，一边抽出宝剑砍了过去。

那几个涉嫌行刺的人不敢怠慢，急取刀剑慌忙招架。

丁丁当当，刀来剑往。

曹操虽然上了年纪，虽然寡不敌众，虽然头还在疼，却老当益壮，越战越勇。

只听一声响，曹操使出一招“拨云见日”，对手的兵器全被震飞。

曹操不慌不忙拔下插在天花板上的刀剑，扔回给对方。

“你们不配当杀手，”曹操摇着头，“要想行刺老夫还得好好操练。”

“我们根本不想当杀手，”那几个人说，“我们只想安安心心治病救人。”

其中一人脱下头盔让曹操看清楚，他就是上次为曹操按摩止疼的那位医生。

曹操懵了：“你们既是医者，为何武人装束？”

“实在是出于无奈。”医生说，“曹公也许不知，今年已经发生好几起伤医事件了。有一次病人见医生年纪太轻，不放心他开的药，让他先喝一口，医生不肯喝，病人就拿药碗砸破了医生的头。还有一次动手术时，医生用了麻沸散，病人多昏迷了一会儿，病人家属急了，就把医生打昏了。干咱们这一行的人人自危，大家已无心钻研医术，为了防身都去钻研武术了。”

这是一支小小的军队，统帅是位白胡子老将，骑着一头花斑奶牛，四个兵丁跟随在鞍前牛后，他们是一位老大妈和年轻的两男一女。

“这怎么行！”曹操正色道，“医生没有安全感，怎能悉心救治？”

曹操立刻颁布条令，允许将诊所修成城堡，给医生配备最精良的甲胄和防御性武器……

女兵说完了。

华佗点点头：“真是闻所未闻。”

女兵说：“医生因为紧张而武装起来，可这样一来病家就更紧张，更不能不武装了。”

他们一路说着，走到一座堡垒跟前停了下来。

华佗疑惑道：“这是诊所吗？”

“没错，现在的诊所就是这样的。”众人说。

那堡垒周围挖了护城河，人员靠吊桥进出。虽然河不算很宽，但无论如何是跳不过去的。

这时从堡垒里传出吆喝声：“吊桥放下之前，请将可能成为凶器的一切物品扔进河里！”

骑牛老汉愣了愣，瞧瞧手中的长杆烟袋，问女儿：“这有可能成为凶器吗？”

女儿说：“有可能的。”

小儿子说：“不信您敲自己一下试试。”

老汉没忍心敲自己，把烟袋扔进了护城河。

那老妇问女儿：“我头上的簪子不要紧吧？”

女儿难以肯定：“只怕有点要紧。”

老妇只好躲到牛屁股后面，拔下簪子藏进怀里。

堡垒里又喊道：“那位老大妈，我竖起的吊桥兼作透视仪，可以穿透人的衣服牛的皮。为了让医生心无杂念地为病人服务，您还是扔掉您的发簪吧。”

“咚！”簪子也跟烟袋一样沉入了水底。

吊桥徐徐放下。

老汉把牛拴在吊桥边，华佗跟着老汉一家走进这座堡垒诊所。

医生出现了。他比上战场的将士还要防备森严——盔甲加上铁面罩。

“让我看看……”他打量着老汉的双腿，“嗯，情况不错。上次您来时是一条腿短，一条腿长，现在两条腿一样长了。”

老汉的女儿问医生：“您还记得我父亲原来是哪一条腿短，哪一条腿长？”

医生沉吟道：“我得翻翻医案。”

他将医案翻阅一通，找出有关的记录：“原来是左腿短，右腿长。”

老汉的大儿子气呼呼地说：“医生，你应该把我父亲的左腿治得跟右腿一样长，可现在却是他的右腿被治得跟左腿一样短！”

医生吃了一惊。

他赶紧再翻医案……

然后他松了口气：“你们看，第一，医案上并没记载病人的右腿有多长，左腿有多短，所以你们无法证明现在病人的右腿缩短了；第二，医案上写清楚的，‘病人要求将其跛腿医治平衡’，病人并没提出要将左腿治得跟右腿一样长，所以并不存在医生的失误……”

不等医生说完，病人家属就忍无可忍了。

他们无法带入足以致人伤害的物品，但可以就地取材呀。

老汉的大儿子抓起桌上的茶杯向医生掷去。

眼看会“砰”的一声，眼看就要头破血流，但医生早有准备，已然练就的滞空术发挥作用了。他朝飞来的杯子指了一指，那杯子便减了速，慢慢悬停在半空中。

医生潇洒张口，饮下溅洒在杯外的清醇茶水。

老汉的小儿子又朝医生扔出那本厚厚的医案。

医生又一指，医案飞到他额前一寸处也止步了。医生游戏般地鼓腮吹风，吹得纸页哗哗地翻动。

现在轮到神医华佗忍无可忍了。

他说：“螺弟，够了！”

虽然华佗已认不出华螺改建成堡垒的诊所，但弟弟的声音是熟悉的。

华佗对老汉一家说：“别斗了，现在接受我的诊治吧。”

老汉的大儿子表示怀疑：“你也是医生？”

华佗反问：“我不像吗？”

“不像。”老大妈说，“现在的医生没有不穿盔甲的。”

“现在的病人也没有不穿盔甲的吗？”

“对。”

“那就请老先生脱下盔甲，让我这个不穿盔甲的医生来治一治你这个不穿盔甲的病人吧。”

“好。”

华佗便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瓶。

他说：“老先生，这是雀跃油。请抹一点在您的右脚底。”

老汉接过小瓶照办了。

“现在，”华佗嘱咐，“用您的右脚跳一百下。”

老汉就用抹了油的右脚跳了一百下。

华佗说：“好，您走几步试试。”

老汉摇摇晃晃走了几步。

华螺疑惑道：“刚才走得好好的，怎么现在又一跛一跛的了？”

华佗说：“这说明右腿变长一点了。老先生，把这瓶雀跃油带回去，抹一点在左脚底，再用左脚跳。这样两只脚轮番进行，就能达到您希望达到的效果。”

老汉一家欢天喜地地告辞而去。

华佗对华螺说：“把吊桥拆了吧，把护城河填了吧，你需要改变的不是房屋和装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