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僻静,好几天也没见到人影,温挽对此倒是一点都没感到奇怪。
她去门口的古井里提了小半桶水上来,拿着一只缺了口的瓷碗喝了半碗水,凉津津的。
坐在门口的蒲团上,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暗了,她的眼睛才有了一丝焦距。
进了屋子,不多久,整个人就安静下来。
灰狐在她睡着不久后就出现了,他拿着一根细长银针,在手腕处扎了一针,一滴莹润的血滴滴到温挽微张的唇中,很快便消失不见,和她融为一体。
灰狐龇牙咧嘴地消失不见,此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南巫国。
已经小半年过去了,百里砚安还是没有找到温挽。
百里辙已经派了好几批人来接他回西盛,都被他拒绝了。
一年后,父子俩达成协议,半年回去一次。
其实,他只是回去看看,万一挽挽会回去呢,那是他们在这个时空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又一年过去,半夏和墨影成了亲。
百里砚安给他们主持的婚礼,那一刻,透过他们,他仿佛看到了他和挽挽。
他和挽挽离凤冠霞帔只差一步之遥。
挽挽不在的日子里,他才明白,原来等待是那么那么难的一件事情。
想当年,他没给她任何承诺,她还是等了他五年,在各方面压力折磨下熬了五年,他的挽挽该有多无助……
期间,有无数王孙贵族请百里辙为七皇子赐婚,百里砚安一口回绝,“皇上,不要逼我,我只想好好等我的王妃回来。”
百里辙也无可奈何。
因为他远离西都分争,虽说没了权,倒也落得清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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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百里砚安二十三岁。
不知不觉,他府上墨影的孩子都两岁半了。
有时候,他想,如果此生不能等到她,挽回她,就这样安静的老死也未尝不可。
可有时候,他又不甘心,贪心地想凭什么他们就不能幸福圆满地在一起呢?
他自问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引起民愤之事,怎么就不得善终呢?
他每年都给云湘湘上香,可惜次次事与愿违,不是香断就是香灭。
阴雨绵绵,又到了云湘湘的生辰。
他不抱期望地点燃了檀香,本以为又是如往常一样,出现各种意外,没想到檀香竟然顺利地燃尽。
百里砚安砰砰砰地连磕了好几个响头,“母妃,您回来了,是不是!求母妃保佑挽挽平安健康快乐,求母妃保佑挽挽安康喜乐……”
或许是太过于激动,头又磕得太用力,百里砚安刚站起身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床前背对坐着一个灰袍道士。
墨影端来汤药,并向他解释,“殿下,这是兄弟们请来的得道高人。”
灰袍老道背对着他,“年轻人,万事要沉得住气,不要急,不要慌,好事都在路上。”
说罢,就直接离开了屋子。
百里砚安从始至终没见过他的真面目。
灰袍道者刚出了百里砚安的府邸,整个人就化成一道烟消失不见。
不多久,出现在一处荒郊之地,只见他穿过一层透明的屏障,很快便出现在一个看起来很破的小木屋。
温挽熬好了白粥,端了两碗放到桌子上,“师傅,你回来了,快吃饭吧。”
灰衣老者一把扯掉粘在嘴唇上方的灰白胡子,抱起碗就喝了一大口粥,“乖徒儿,手艺越来越好了。”
温挽问他,“那师傅,徒儿有没有奖励啊?我也想治病救人。”
小老头喝掉一碗粥,又把碗给舔干净,利落地打了几声饱嗝,“行,师傅今天心情好。眼下,你的身体已经恢复正常,你的缘分已经等了你许久,乖徒儿,师傅以命格保证,你此生必得圆满。”
话落,天上响起了几道闷天大雷。
温挽跑出去一看,晴空万里。
转回去问,“师傅,你刚听没听到打雷声?”
小老头摇了摇头,“你听错了,好好睡一觉吧,醒来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隔日,温挽是被屋顶大洞里透过的阳光给晃醒,醒来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一个长满杂草、蛛网密布的荒庙里。
虽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温挽还是虔诚地磕了几个头,随后又去附近找了水源把石像身上的灰尘擦拭干净。
肚子正饿着,远处传来了声音。
她侧耳一听,这不是在叫她吗?
不对,这个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她跑到庙外,百里砚安也险险刹住了脚步。
两人相视一眼,温挽先开了口,“盛熠?”
百里砚安眼中带泪,点了点头,“我是。林同学,你躲哪去了?”
温挽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成亲,于是羞愧万分,“对不起,夫君,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我们回家吧。”
百里砚安简直不敢相信,“你……你叫我什么?夫……夫君?”
温挽又仔细回想了一遍,“难道不是吗?我记得你不是下过聘吗?”
越说眼神越凶,直逼着百里砚安后退了好几步,“说,你是不是想做抛妻弃子、言而无信的花心大渣男!!!”
百里砚安拥她入怀,“怎么会,此生有你,足矣。”
温挽却哭了起来,“你怎么这么晚才找到我?是不是路上偷懒了?”
百里砚安解释,“不是偷懒,是迷路了,还好有挽挽,让我迷途知返,得以相见。”
温挽在破庙睡得极其不舒服,浑身难受,她不想自己走路,“夫君,背我。”
百里砚安把她背上,走得很慢。
他好怕,这美好的一切是一场过眼云烟。
温挽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她一睁眼发现自己还在百里砚安的背上,疑惑极了“夫君,怎么还没到家?”
百里砚安这才相信他的挽挽这次是真的回来了。
温挽不待他回答,就瞥见树后藏着一个灰色的毛尾巴。
她扑蹬着两条腿要下去,压低了声音,“夫君,你看那是什么?”
两人小心翼翼地绕到树后,百里砚安一把抓住了灰色尾巴。
定眼一看,竟是一只灰狐狸。
温挽没见过这种狐狸,十分好奇,“夫君,它受伤了,我们把它带回家救治吧。”
百里砚安仿佛男德班班长附身,娘子说什么都是对的,“好。”
灰狐在百里砚安的宅院里养了一个月,才恢复如初。
温挽和百里砚安带它去山上放生。回来的路上,温挽心里空落落的。
没想到,当天夜里灰狐又溜了回来,硬是“赖”在温家不走。
没错,百里砚安在南巫买的宅院,五年前就换了门匾---“温宅”。
他一直在等她回来。
好在,它的女主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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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一对两岁的龙凤胎宝宝正在院子里和灰狐一块儿玩耍。
不得不说,有了这狐狸,百里砚安和温挽这对爹妈当得那是再容易不过了。
两个小孩子也听话,不怎么哭恼,所以温挽常挂在嘴边说,“夫君,我上辈子大抵是拯救了整个银河系,要不怎么能遇到这么好的你、这么乖的孩子们呢?”
百里砚安不太认同,“不,是我三生有幸,才能遇见独一无二、世上仅有的你。”
两个孩子见自己的爹娘抱在一起,也一前一后、跌跌撞撞地走过去要抱抱。
一家四口,在布满了厚厚积雪的院子嬉闹,笑语盈盈。
一切都正当好。
有缘之人,不管多晚,都会遇见。
宿命之人,即使错过,也会挽见。
【全文完】